冠位御主(149)
“谢谢你,对不起……”
贞德在哭。
语无伦次的,在这两个词汇之间交替。
而在这个一边坍塌一边重建的时间点。
saber阶职的英灵,吉尔·德·雷元帅,他向着皮埃尔主教挥起手中刀刃。
“――让我等,再次举起救世的旗帜!”
向来端着慈爱笑容,从容淡然的主教大人,此时六神无主,满眼慌乱。
他卑微的匍匐在地面上,向着远处爬去,企图躲开挥向自己的长剑。
很显然,在形象风度与性命之间,他选择了苟活。
再没有了半点神气。
不过如此。
冷冰冰的,属于金属的气息,微风在锐利的流动。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而下一刻,触上他脖颈的长剑却逸散如灰。
清亮的灵子逶迤过他的眼前,美丽梦幻的微光,像夏夜萤火。
英灵带着他的不甘,又一次回归英灵座。
―
法王查理七世,从王座上醒来。
他茫然的看着眼前洒了一地的金币珠宝,及不断化灰又新生的墙壁与城堡穹顶,手中紧握权杖。
穹顶的裂隙中,他看见了城堡外的蓝天。
风和日丽,光线明亮。
城堡内的烛火摇摇曳曳。
太阳是明亮的,火焰也是明亮的。
太阳是温暖的,火焰也是温暖的。
但是,这次的火焰却与认知中截然相反。
查理七世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与肉体分割开来,他在自己的脑海里,看见了自己所没有参与,却真实存在的记忆。
烧灼的大火。
火焰里微笑的少年,火焰外哭泣的人群,浑身颤抖的刽子手。
天空之上,有一位金发少女的虚影。
她笑容悲悯,哀伤注视。
那些燃烈的大火是那么的冰凉,却又炽烈到足以烧穿太阳。
这是,属于一位少年的热诚传说。
查理七世心想,大概是开始做噩梦了吧?
嗨,别开这种玩笑,别这样对我……他看到了过去,记起了未来。
他想,这大概只是个梦罢……梦里,他成了王,当然现实也是如此。
然而,也仅仅只是如此。
那些贞德不在的时日,那些暗无天日的,惴惴不安的,一个个夜晚。
是的。
没有太阳的,冷冰冰的夜晚。
遗忘。
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生活在法兰西的人们做了一个瑰丽的梦。
醒来后,却忘记了一切。
那一个个对于少年温柔形象的幻想都是真实的,绝非臆想。
但是,法兰西的人民最终还是遗忘了……他们曾经那么努力,想要去永远记住的少年英雄。
‘法兰西的救国圣人,是一位有着漂亮金发的圣少女。’
为包容,为公正。
为自由,为法兰西而战。
她的名字,叫做贞德。
致,我们永远19岁的圣少女。
――你是熊熊燃烧的荣光。
―
A.D.1428
――[荣光燃烧自由帝国]
人理奠基值A+
奠基复原。
奥尔良少女。
第84章 你的,我的
8月27日
你的,我的。
你我今生的故事与传说。
―
日光温柔,微风不燥。
少年出神地看着树影下婆娑摇曳的光斑,细细倾听草丛中窸窸窣窣的虫鸣。
熏风吹拂里,是青草带露的气息,他目光悠长,出神地向着远方。
非常沉静的,天一般瓦蓝的眼眸。
而在视线的尽头,得见那位明光一样的圣少女。
不……称这个时候的贞德为‘圣少女’似乎不够准确。
金发乱糟糟的没有梳得很整齐,一身布衣短打,因为天气暖和而穿着露趾的鞋子。
很显然,现在的她,只是个长于乡野间的平凡少女。
生于栋雷米,爱在稻草堆上午睡。
就是这么普通的她,会在以后不远的未来……用短短两年时间,成为法兰西所有人心中的圣少女。
这是梦吗?还是现实?
又或者……只是一次不清醒时,无意识的灵子转移。
所以,才能够这这样的情况下与她相遇。
少年右手手心搭在自己的胸膛上,隔着迦勒底制服,感受着皮肤温热下的心脏搏动。
他试图以此来辨别,眼前这静美祥和到失真的一幕。
是臆想吗?
又或者是一次梦的邂逅。
鸟雀在立夏头顶的树梢上发出清脆的鸣叫,好奇得打量着他。
少年就这么站在树荫里,安静得看,静到连呼吸声都显得薄弱。
午后的太阳明亮又温暖。
睡在被晒到暖融融稻草堆上的少女,有着不逊于晨光的清丽。
在这场好梦里,贞德露出微笑。
她金色的长发,在阳炎煌煌里,会发光啊。
少年从鼻腔里挤出一丝叹息。
哪怕只上前一步也好,他想要走出树荫的庇护。
去站在阳光里,去走到贞德的身边,去对她道歉。
但是,他不敢。
听起来很可笑吧?
明明,理应是无畏无惧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所有人都说他做的很好,回到迦勒底后,吉尔伽美什王甚至非常直接的夸赞了他。
罗曼医生和达芬奇也是,立花说等休息好,要和他一起开个欢快的派对吃吃喝喝。
但是。
但是……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修复特异点,维护人理,当然不是错误。
然而,任由那位平凡幸福的少女,再次迎来同样的人生……
这样,能够算是正确吗?
与所喜爱的,‘在稻草堆上午睡’这种闲暇时光,再无交集。
她会聆听天的启示,会因法兰西人民的流离失所而痛苦,会为此走向两年奇迹一般的辉煌传说。
也会……成为永远19岁的圣少女。
她将死在一场席卷了自己19岁人生的大火里。
在这场因为战争纷乱而燃烧的火中,为了法兰西视死如归。
一边是圣少女功绩与荣光下的坚持努力,一边是渴望生而平凡的乡野女孩。
在光阴里背道而驰,知晓自身的无力。
少年低垂着头,默默捏紧了指节。
“――为什么偷看呢?”
温和的声音飘然而至,贞德来到了少年身边。
立夏猛地从思绪里抽身,他呆愣愣的从喉咙里发出一节气音,步伐不稳的向后退去。
因慌乱睁大的眼睛里,满是金发少女的身影。
但他这踉踉跄跄的步伐,似乎眼前那位正在对他说话的并非是一位正值青春的秀丽少女,而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
对此,贞德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看起来难过极了。
“对、对不起!”立夏慌忙道歉,向对方解释道:“我不是在偷看……不,我是说并非有意对女士不敬……我真的不是变态!”
贞德眉梢微动,垂下头去。
――完了!!
立夏登时僵住了。
意识到手忙脚乱的解释只会把自己越抹越黑后,他肩膀一塌,彻底放弃挣扎。
“……总之,对不起。”立夏又后退一步,不再为自己做出任何辩解。
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着。
无声的尽头,只会是无言的尴尬。
正当立夏想要转身逃离时,他听见了来自贞德的笑声。
“呼……”小小的,非常可爱的声音。
少女的肩膀一抖一抖,而吸引少年视线的,却是她因午睡而乱翘的头发。
那无霾的,快乐的笑容。
悲伤一样的温暖,引起少年人心底里的酸楚。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立夏原本舒缓的眉心,因自责开始皱起。
而在下一刻,他感受到了额心处反馈来的温度。
像温热日光,是贞德干燥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