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不想传宗接代(73)

　　雷诺端着一碗粥走进木屋，将粥放到了床头，他的手覆到了玛丽手上。玛丽的手比他的手还要冷，她已经连着一个月只能躺在床上，原本丰润的脸颊凹陷了下去显得无比瘦弱。雷诺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的生机一点点流逝。
　　“玛丽阿姨，让我初拥你好吗。”雷诺的声音低哑，他尽量不让声音表现出他的情绪。
　　玛丽看着雷诺，用自己最擅长的笑容安抚他。这个孩子一直在担心自己，他希望让自己健康起来，无论用什么方法。可是玛丽并不想让雷诺那样做，生或死都是主赋予的，无论是谁想将死之人的生命延续，都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雷诺，我不希望你这么做。”
　　海朗.多布斯也很久没有去打鱼了，自从玛丽卧病在床，他就和雷诺交替着照顾她。雷诺私底下也提过几次自己的想法，海朗动摇了，只要一个初拥玛丽就会获得漫长的生命和健康的身体，再也不需要承受病痛的折磨。可他也清楚的知道，玛丽是不会同意的，两个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玛丽的生机越来越微弱。
　　雷诺握着玛丽的手，头埋进了床上的毯子中，他觉得自己难受极了，但是他不能违背玛丽的意愿。他在岛上这将近两年的时光，玛丽教给了他许多东西，是完全不同于哥谭教给雷诺的东西。哥谭教给了雷诺金钱的力量、玩弄权势和人心的弱点，而玛丽教给了他正义、坚定和果敢，最重要的是尊重他人的价值。
　　玛丽抬起手摸了摸雷诺的头发，她的痛苦是体现在身体上的，而海朗和雷诺的痛苦是心灵上的。雷诺有救自己的能力却不能施展，他的内心必然是矛盾的，可是玛丽不能为了自己利用雷诺的能力。或许在雷诺看来这并不是利用，可在玛丽看来是的，如果她变成吸血鬼，就是为了永恒的生命背弃了主，放弃了对上帝的信仰，更是否决了曾经的自己。
　　人总是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极为敏感的，玛丽可以感受到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程和丈夫儿子待在一起。
　　“雷诺，你知道为什么当初知道你不是人类以后我还想着收养你吗？”玛丽的声音无比虚弱，语气里却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这是雷诺一直想问的问题，但是他不敢问，他担心得到的答案是他不想听到的。
　　“宗教故事中，亚当和夏娃生下了长子，亚当兴奋的感谢上帝让他获得了一个孩子，然后给这个孩子取名为该隐。也就是后来的血族始祖，该隐最开始也是人类，这说明吸血鬼和人类从源头上是同源的。虽然你的种族是吸血鬼，可是你有一颗人类才有的心。我希望我和海朗可以将你引导到一条正确的道路上，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正直而坚守的人，”
　　雷诺怔怔的抬起头，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玛丽。他内心无比的复杂，从最开始玛丽就抱着将他引导到正途的想法，也这么做了。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在这样一位优秀的母亲引导下必将成长成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哪怕这个孩子种族归属于邪恶。
　　可是雷诺率先到达的世界是哥谭，哥谭直接将他拉进了黑暗。他在黑暗中如鱼得水，没有一点点自己的行为是罪恶的想法。他的灵魂被哥谭洗涤的无比罪恶，哥谭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黑暗。他在哥谭玩弄权势和人心，将自己和人类分割开来，只对自己在意的人心软，对陌生人和敌人无比冷酷。他在哥谭看到了人类的虚伪和冷漠，看到了人类对利益的追逐和人心的弱点。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如果没有蝙蝠侠坚守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他可能已经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罪犯，将自己凌驾与世界之上。
　　玛丽.多布斯和海朗.多布斯的教导是成功的，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人心最宝贵的一面，人类也有着善良、温暖和淳朴的一面。他看的出来，玛丽是真心希望自己成长为一个好人，多布斯救了他，他不能让真心将自己当成孩子的玛丽和海朗失望。
　　雷诺哽咽的牵起了玛丽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庞，澄澈的蓝眸看着玛丽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湖绿色眸子点了点头，“母亲，我不会变成一个坏人的。”
　　雷诺看到了人性光辉的一面，也看透了人类本质的软弱和自私，他只能保证自己不会主动去作恶，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玛丽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湖绿色的眸子里有了些许泪光，她知道这个孩子的眼睛非常明亮，他的内心也极为敏感，他可以看清这个世界上所有他想看到的真相。人类降生在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赎罪，人类中有好人也有罪大恶极的人，她不能为了人类要求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完全的好人，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不作恶，不受伤，愿意向困难中的人伸出援手就足够了。
　　“你的画非常好看，说不定哪一天，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玛丽小声的说了一句，她曾经见过雷诺在夜里的海滩上画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愿意将自己的画摆出来，玛丽也配合的装作自己不知道。
　　雷诺抬头看玛丽的时候眼睛里亮亮的，他没想到玛丽知道自己会画画，还表扬了自己。
　　海朗.多布斯进屋后就将帽子取了下来，搓了搓自己的手，将身上的寒气散了个一干二净才坐到床的另一边，握住了玛丽的另一只手。海朗这一年苍老了许多，粗糙的大手握着玛丽的手，眼神却没有落在玛丽身上，只是盯着窗外的风景。
　　海朗身上的悲伤氛围感染了雷诺，海朗眼睛中也闪烁着泪光，他不想让玛丽发现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会流泪。他可以理解玛丽的选择，可是感情上他真的接受不了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妻子就这么离自己而去。
　　玛丽艰难的将海朗和雷诺的手举了起来，轻轻的轻吻了一下。两人感受到玛丽的举动主动将手配合着伸了过去，让玛丽不需要费太多的力气。
　　“海朗，雷诺。我爱你们。”玛丽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泪也有欣慰，说完这句话后，那双湖绿色的眸子慢慢的合上，她身上的生机彻底消散了。
　　“妈妈……”雷诺的声音颤抖着，这不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可只有玛利亚的死亡让他真正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伤痛，这种痛苦深入骨髓。他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和哭腔，这两年来，他只有在最后的时刻才呼唤了玛丽两声母亲。
　　海朗.多布斯握着玛丽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只是他的眼睛彻底钉在玛丽的身上，眼泪从眼眶中滑落，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玛丽.多布斯，在丈夫和儿子的陪伴下，走完了人生的最终一程，回到了主的身边。
　　……
　　海朗带着雷诺将玛丽埋在她最喜欢的那片花园之中。那片花园是海朗和雷诺去年一起送给玛丽的生日礼物，玛丽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在花园里做做手工，养养花浇浇水，这里让她心情愉悦。只是她今年没能继续种新一批的花，海朗打算在这里种满玛丽最喜欢的紫藤花。
　　葬礼非常简单，参加葬礼的两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悲伤。相对而言，海朗.多布斯表现的更为坚强，他叫住雷诺，带着他一起在夕阳下的海边散步。
　　雷诺能感觉的到海朗.多布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没有先开口，只是默默的跟在海朗的身后。
　　海朗走了许久才停下来，转身看向雷诺，他的脸上是犹豫过后的决然，“雷诺，这一年来你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我们决定，你可以离开这个小岛了。”
　　雷诺理解不了海朗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您的意思是，要赶我离开这里吗？”
　　雷诺的声音发哑，他不知道海朗叔叔是什么意思。整个人都慌了，他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小岛，尤其是他已经失去玛丽以后。
　　海朗有些无奈，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要胡思乱想，这是我和玛丽早就决定好的。如果说做父亲和母亲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对孩子的态度。母亲总是希望孩子永远待在自己的身边，接受父母的关爱和照顾，不想让他们受一点点伤。但是父亲们都明白，孩子离开父母的身边才能独立成长。你的表现告诉我你是可以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