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生存指南(235)

　　日向宁次朝后仰了仰身子，避开差点戳中他鼻尖的粗壮手指，心里只剩下荒谬和好笑。
　　什么叫嚣张。
　　什么叫为所欲为。
　　他日向宁次明明拥有绝佳的天赋，就因为分家的身份而无法学习日向家族真正的秘传忍术；
　　他明明比宗家大小姐厉害百倍，却仅仅因为比试时没有留手就被宗家警告；
　　他不满于宗家随意操控父亲的生死，只脸上流露出些许怨恨就被人发动笼中鸟咒印折磨得死去活来……
　　他不过是想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过是想呼吸人生来就本该拥有的自由空气，就被这些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斥为狼子野心。
　　难道他身为父亲的儿子，就活该被这些人操控一生，活该由生到死都由不得自己！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嚣张。”日向宁次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给我撑腰的不止是星见大人，还有火影大人，还有初代目，二代目，以及……”顿了顿，“斑大人。”
　　他一字一顿，每说一个名字就要停一下，等其他人消化了信息他再施施然说出下一个名字，说到最后时，日向宁次甚至从年纪最长的大长老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惶乱。
　　果然啊，借势就是爽，一直借势一直爽。
　　等欣赏够了橘皮子老脸变色的全过程，他再次开口，“我想，您各位既然让我坐在，这里也不是为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威胁吧，不如说点实际的。”
　　“你！”
　　长老们本打算先给宁次来个下马威，等对方屈服再谈条件，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为所动不说，他们自己的心思反倒被看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宁次刚才用看猴戏的眼神看着他们表演，自持身份地位的几人一时间脸上都不好看。
　　日向宁次没管他人的脸色，自顾自说道：“日向家族之所以分出宗家和分家，不过是因为战乱时期只有抱团生存才能保存家族延续，可如今世界趋于和平稳定，忍者的社会地位提升不少，即使不靠家族，忍者独自一人也能过得不错。没有了外界压力存在，所谓笼中鸟就从延续血脉的利器变成了压迫族人满足私欲的凶器。”
　　“我想，最近几年反抗宗家的族人应该不少吧。”
　　日向众高层神色一僵。
　　日向宁次说得没错，最近几年分家的人行事越来越不受控制，他们一旦发现有人脱离掌控，立即就会秘密将人处理掉，以免发生更大骚.乱。
　　家族最隐秘的事情被对方轻猫淡写说出来，高层们面面相觑，态度不知不觉便从刚开始的趾高气昂变成忐忑难堪。
　　自此角色转化，原本任人宰割的少年变成了猎手，看似掌握着主动权的上位者反倒色厉内荏起来。
　　沉默半晌，日向日足深吸口气，脸上终于难掩颓色和疲倦，“你说的没错。”如果没有大名等人撑腰，宁次也会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
　　“所以，既然你有依仗，又为什么要在这里跟我们说这么多废话？说出你的真实目的吧。”
　　日向日足眸色锐利，褪去那层温情的外衣，他展现出了一位历经风雨、将家族推向顶峰的大族族长应有的气魄和敏锐。
　　他对面坐的不再是自己侄子，而是一位地位平等、旗鼓相当的对手。
　　这才对嘛。
　　日向宁次不闪不避，直直对上对方的眼睛，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我希望您能废除宗家分家制度。”
　　“不行！”
　　“可恶的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怎么敢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呐！”
　　“……”
　　日向宁次一句话直接捅了马蜂窝，长老们看着他的眼神狠戾冰冷，仿佛下一瞬就要生吞了他。
　　日向宁次怀疑，如果不是对方有所顾忌，在他刚说出那句话时可能就已经当场毙命。
　　然而长老们吵得再凶，日向日足一个眼神过去便让众人纷纷闭了嘴。
　　注意到了这耐人寻味的一幕，日向宁次不由垂下眼帘，遮挡住眸子里的幽光。
　　自己这位好大伯，好像没有传说中那般受制于家族长老啊。
　　由此看来，家族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也不全是长老的锅。
　　不等他细想，日向日足开口了，“宁次，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真的不可能吗？废除分宗制度，到底是动摇了家族根基，还是……”
　　白眼少年深深看着在场众人，“还是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想必在座各位应该比我更清楚。”
　　被通透纯净眼眸扫过的人，仿佛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被看得一干二净，高层们纷纷避开他的视线，连稳如老狗的大长老都下意识垂眸。
　　白眼少年似无所觉，“反抗者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时代变了，如果日向家族还固步自封，那么等待它的只有被时代抛弃。”
　　“我言尽于此，各位好自为之。”
　　“等等。”大长老叫住了起身准备离开的少年，“我们凭什么听你一个乳臭未干、对家族没有任何贡献的小子在这里口出狂言！”
　　“既然我没有价值……”白眼少年回身笑道：“那您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听我口出狂言呢？”
　　大长老：……
　　大长老噎住了。
　　当初就该阻止初代目把这小子带去大名府，看看这教出来的都是什么妖孽！
　　如果宗家的大小姐有宁次一半，不，只要有宁次三分之一的本事，他都不用担心日向的未来。
　　宁次说的没错，之所以他回来后请他吃的是茶而不是烙铁，不仅有日向日足的劝说，更因为他们在宁次身上看到了可以令家族更上一层的价值。
　　四年前他们看到的只有木叶这一片天空，所有的内部斗争都只是为了在木叶获得更多的认同和话语权，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星见大人给了忍者更广阔的舞台。
　　日向家族高层一致认为，总有一天忍村将成为过去式，趁着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先在政界占据一席之地，未来家族才会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而他们还有别人不曾拥有的优势——宁次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国家高层，只要笼络住他，他们就可以通过宁次渗透政界。
　　比起注定要挣脱的笼中之鸟，自然还是即将到手的利益更重要一些。
　　所以高层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得罪宁次，之所以那么恐吓不过是为了打压宁次的气势，令这个少年彻底成为家族手中的傀儡，就像两方谈判，气势输了的那一方结局大半已经注定。
　　然而最终输了的却是他们。
　　日向宁次说罢不等对方反应就准备离去，却再次被日向日足叫住。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身体里都流淌着日向的血液，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家族落败却袖手旁观，你就这么怨恨家族？”
　　“ 曾经我确实满心怨恨，觉得全天下所有人都辜负了我。”想起五年前的救赎，日向宁次的眼眸极致温柔，“可是有人对我说，怨恨只会让我变成仇人的模样，人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真正掌握命运。”
　　“所以我不怨您，我也不恨家族。”
　　他整整衣襟跪了下来，郑重朝伯父行了一礼，“我很感激您的教导。”尽管这份教导掺杂了私心，但自己从中学到了很多原本碰触不到的秘术不假。
　　“如果家族有需要可以来找我，在不违背国家利益和星见大人的前提下，我会尽力帮忙。”
　　日向日足神色怔讼，看着黑发少年推门离开，颀长清瘦的身形渐渐与屋外昏黄的阳光融为一体。
　　恍惚中，他听见有人说：“为什么这孩子不是宗家的人啊。”
　　是啊，他为什么就没有生在宗家呢。
　　日向宁次袖着双手，顺着曲折的游廊走向大门，夕阳散在身上，暖意融融，他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整个人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
　　这一刻，他忽然就想学着星见大人，窝在哪个角落好好打个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