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雪闻言,却急了, 抹了眼泪就欲拿起旁边的书,但他的手刚抹上书角,论语就被人抽走了:“先生何意?”
“你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上面, 就算你一日花上十二个时辰读书也是无甚用处。”陶醉拿着书,随手搁在旁边,“诚然,这世上的读书人,多多少少都带着功利性,有人求名,有人求财,但他们至少明白,读书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你这般急迫读书,硬是装出个样子来,你觉得能使温姬姑娘回心转意吗?”
不弃:……废物,搁他他也不会选这等蠢笨书生。
陆静雪的手还悬在桌上,身体却颓然坐在了地上,是啊,温姬想要的是能同她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他读论语有什么用:“先生,那我可以学诗经吗?”
陶醉:……没救了,厚葬吧。
第一天的教书果然毫无进展,对此,程县令毫不意外。
“程兄,这学生我教不了。”陶醉相当直接地开口,就差没说朽木不可雕也了。
陶崽崽的脾气是他们整个衙门最好的,陆静雪到底做了什么把妖气成这样:“……真的这么难教吗?”
不弃当即抢白道:“他说论语挽救不了他的感情,他要学诗经!”
陶醉立刻一个爆栗敲了过去:“你才几岁,就知道感情了,吃你的糕饼。”
“……是个人才啊,所以后来,你教他读诗经了吗?”程某人大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陶醉和善一笑:“你觉得呢?”
那就是没有了,难怪这陆静雪离开衙门时,一副身体被课业掏空的样子。
“辛苦你了,陶夫子。”
陶夫子表示不吃这套:“免了,把人领走就行,隔壁县学是个不错的去处。”
“……李老先生年纪大了,本官怕把人气病了。”程县令振振有词道。
陶醉气得跑府城找离庸喝酒去了。
离庸那晚看完戏就收到朋友的消息说有了那齐太医的下落,今日刚刚从外地回来,一听陶醉的抱怨,忍不住乐了:“没想到兜兜转转,那陆静雪居然去衙门读书了?”
“你认得他们?”
离庸也不作隐瞒:“宋公子,是个不错的酒肉朋友。”
“……你的朋友,还真多。”
离庸便笑:“那是自然,谁像你一样,做妖二十年,就认识那獐子一家,一家三口拖你后腿,我可是有很多朋友的。”
“你少讽我几句,会死吗?”
“当然不会。”离庸笑着饮了杯酒,这才道,“说来我这趟去京城,那姓齐的太医没找到,倒是听了不少风风雨雨的消息。”
“什么消息?”
离庸随手把玩着酒杯道:“朝堂上的消息,咱们程大人随便去拜访个旧交,就牵扯出陕西道的大案,如今户部、刑部乃至御史台,都在为这事奔走,几方势力过招,三皇子一派快不行了。”
陶醉闻言,只道:“这些事你同我说做什么,至于熊雄,他早与我无关了。”
“他被押解上京后,被关押在大理寺监狱,我去看过他一次,现在还活着。”不过离死也不远了,人间的老皇帝眼看着就要不好,陕西道的案子估计不会留到新帝时期。
陶醉没再回应,只猛喝了一口酒,才开口换了个话题:“那齐太医还没寻到吗?”
说起这个,离庸就忍不住皱眉:“皇城我进不去,我猜他入京恐怕是冲着老皇帝去的。”
这个消息,程晋很快就从陶醉口中得知。
“消息可靠吗?”
“离庸亲自跑了一趟京城,有妖在京城见到过齐太医。”
那这消息可信度就很高了,程晋忍不住有些头疼,说好的来汤溪远离夺嫡纷争不给师门拖后腿,谁知道……他反倒成了第一手消息供应商,这可真是什么不想就来什么。
先天丹能“起死回生”,这位齐太医可真是很敢想啊。
说起来,周太史一案水落石出后,他的仆人就扶灵回乡了,但其实周太史的身体还活着,这会儿已经经过周太史本鬼的同意,送去了汤溪城隍爷那里。
城隍爷生前医术高绝,也不知道先天丹的研究进度怎么样了。
“代本官向离庸说声谢谢,下次他来衙门,免费请他吃鸡。”
等陶醉离开,程晋就写了信让女鬼小姐姐送去京城,随信还附录了齐太医的长相侧写和过往经历。
这信的内容很急,聂小倩也没等在侍郎府,直接找到户部衙门外,等傅大人一下班,就把信送了出去。
傅承疏眉宇间是肉眼可见的疲倦,但他的头脑还是相当清醒,师弟这么急匆匆送信过来,绝对是有大事,很快他看完信,脸色已经要滴出墨来了。
这无疑是个再糟糕不过的消息,他太了解今上了,如果能有机会活下去,这位齐太医绝对能“一步登天”。
“改道,去皇宫。”
他得去找人确认,这姓齐的太医到底在不在皇宫之中。
京城形势愈发紧张,汤溪却仍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没了山贼肆虐和恶商控制,百姓显然对新年充满了期待,在程晋提出以工代役,并且每日修路能得五文钱后,修缮官道的事就不难办了。
毕竟现在天气转暖,但距离春播还有段时间,能有个赚钱的机会,百姓自然不会拒绝。
;另一边陆家不放心陆静雪一人在汤溪求学,刚好宋公子也要到汤溪考察,他便带着夫人到汤溪小住,租住的宅子就在府衙不远的地方。
宋夫人一见弟弟居然瘦得这般厉害,忙心疼道:“静雪,要不别学了,家里也不需要你出人头地,至于母亲那里,我去说。”
陆静雪确实每天都在想放弃的事,但总是有人劝他放弃,他反而偏要读下去:“不用,读书本就清苦,姐姐你不用担心我。”
“那这段时间,姐姐给你好好补补,再这样下去,你身体要熬不住的呀。”
这个陆静雪拒绝不了,事实上他在汤溪衙门吃得挺好的,就是读书太累了,他现在每天入睡前,手写字都能写到发颤,他以后再也不嘲讽那些书呆子是文弱书生了。
陆夫人心疼完弟弟,拉着夫君就忍不住抱怨:“静雪也太瘦了,你要不去看看他都在学什么?”
宋公子:……就算我去了,我也听不懂啊。
但他向来爱重夫人,最后还是应了下来,然后第二天他去衙门,就看到妻弟被旁边一半大小孩吊打的全过程。
宋公子:……太惨了,真的太惨了,酷刑莫过于此啊。
“这让我如何向夫人开口啊?”
刚好程晋从外头探访回来,宋公子忙奔过去道:“大人,静雪真的能放弃温姬吗?”这么难就要硬着头皮继续学,他如果是温姬,肯定当即就以身相许了。
程晋瞥了一眼廊下隐隐绰绰的女鬼温姬,纠正道:“是温姬已经放弃了他。”
宋公子:……真的太惨了。
廊下的温姬果然脸色一变,但她自以为隐匿了身形不叫人发现,所以并未就此离去。
“那那那静雪他这几日,学得可有所成?”
程晋看在宋公子是个送财童子的份上,体贴地换了句委婉说辞:“陆公子大概学会了如何取舍。”
“什么?”
“他觉得读诗经比读论语适合他。”
同为学渣的宋公子瞬间就明白了,然后……陷入了沉默。
“虽然本官不知道陆公子的家世,但本官想他的家人一定将他保护得很好,或者说对他予取予求,对吗?”程晋既然接了这差,自然会想办法努力办成,“特别是宋公子你,知道的明白你是他姐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亲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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