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程晋何尝不明白呢,高温烧制只要有经验的匠人就能做到,但石料一旦贵了,那还做什么蔬菜大棚啊,干脆卖玻璃更赚钱。
所以,用普通的石英砂或者石灰石提纯除铁,才能将造价压下来。
“提纯?大人的意思,是想造透明的琉璃?”那造出来得多金贵啊,汤溪若开发琉璃工坊,地方有了支柱产业,确实是大大的政绩,但这……会不会太难以实现了些?
“很难吗?”
应少年略有些艰涩地抬头:“愿意一试。”
程晋:……感觉自己在为难未成年,罪过罪过。
“大人,门外有一姓陶的公子求见。”
陶?陶醉啊,一想起对方居然是妖,程县令就觉得魔幻,这人横看竖看,就没有半点儿妖的特质啊。
“陶兄,许久不见。”
“好久不见,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拜会,实有事相求。”
程晋一笑:“坐吧,看出来了,并且我还看来陶兄是个不常求人帮忙的人。”
陶醉:“……何以见得?”
那还用说,手法太生疏啦,如果是他,必得好话说上一箩筐才提正事,哪有一见面就直接说我有事要你帮忙的:“这很难发现吗?不过是何等难事,能让陶兄张口求人?”
“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朋友生了无缘由的昏瞀症,药石罔灵,听闻汤溪的城隍庙十分灵验,不知可否请程兄代为求一支卦?”陶醉有些犹豫地开口。
程晋:哈?还有代为求卦的?
“行倒是行,不过求神拜佛之事,到底只是种寄托,有病的话,还是吃药比较好。”城隍爷个小气鬼,上次让应娘去求方子,后头就说再去不给治了,这不是汤溪的人,恐怕就是他去了也没用。
事实上呢,陶醉也这么觉得,若非花姑子哭着求他,他也不会来开这个口。妖是进不了城隍庙正殿的,要不是他拦着答应下来,花姑子就要冲进城隍庙里了。
“看你脸带犹豫,要不你仔细讲讲那位患了昏瞀症的朋友?”
第34章 告诫 终究是错付了。
昏瞀症, 简单来说,那就是神智昏乱、下不来床了。
不过昏瞀症并不致死,只是长期的昏瞀, 会给一个人的精气神带去巨大的改变, 当然这个改变是相当负面的。一般没有缘由的昏瞀症, 那就是心思郁结。
陶醉看着疏阔旷达之人,什么样的朋友会得昏瞀症啊?
“其实这个人,亦安你也认识。”陶醉犹豫片刻, 到底选择坦白。程晋不是没有城府之人, 如果他不坦白, 这个忙对方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程晋一愣:“我也认识?”
“他叫安幼舆, 曾与你在五夫寨有过一面之缘。”
安幼舆?哦,那个被抢上山差点当了压寨郎君的嫩皮书生啊, 程晋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他怎么会得昏瞀症呢?”下山时还好好的呢。
陶醉面皮薄,有些不好开口, 但话说到一半,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遂道:“实不相瞒, 上次同你说的那个朋友,其实……就是在下。”
说实在话,程晋对别人的儿女私情是不大感兴趣的,但……“陶兄, 你是不是喜欢花姑子姑娘啊?”
陶醉闻言,瞬间就僵在原地,红意从耳根子延伸到了头发根里。
程晋:这么纯情的妖吗?不是说妖都非常解放天性?
“程兄你……莫要胡说,她只是我妹妹而已。”
这跟欲盖弥彰有什么区别?妹妹也可以是青梅竹马啊, 不过既然对方否认,程晋也不会没眼色到跟人刨根问底:“哦,冒昧了。”
陶醉:……超想拔腿就走.jpg。
缓了好一会儿,等红意褪去,陶醉才开口:“当日我同你喝酒完,便去了花家。花老爷也不同意女儿嫁给安幼舆,便禁了花姑子的足,让她好好在家修身养性,却未料那安生早已情系……于她,久寻不到她人后,回家便发了癔症,这会儿病症越来越严重,已经连东西都吃不下了。”
“哈?”这是什么迷幻操作?
“所以,你来找我求卦,就是为这?”就这,就这?城隍爷听了,怕不得把他从城隍庙撵出来吧?
陶醉也觉得这事儿听着荒谬,但安生于花家有恩,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这简单啊,解铃换需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即便是往观音菩萨庙求也没用啊,城隍庙也不管这等姻缘。”毕竟也掌着城隍副印,最近程晋也读了不少吕庙祝捎过来的书,多是有关非科学存在和自持己心的。
“可若是如此,那……前头做的,就都白费了。”
程晋抬头看人,直把人看得满脸疑惑,这才开口:“陶兄你看着挺聪明的一人,怎么就拐不过弯来呢,恩德是恩德,感情是感情,两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若是天底下报恩的都要以身相许,那仗剑行走江湖的侠客,岂非要讨上一百房妻子了?”
陶醉:“……”
“那安生要追求姑娘,自然是人之常情,但以病相胁,未免太过。如果你实在不想两人相见,那你就托人告诉安生,没有一个姑娘会想嫁给一个病秧子,你信不信,他隔天就能多吃两碗饭?”
陶醉:……两碗饭应该不至于。
陶醉是飘着离开汤溪县的,其实他从前也是人,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才变成了妖,他原以为自己是很懂人的,但……现在的人路子这么野的吗?
他是不是当妖太久,真的已经失去了人性?
但不管怎么样,陶醉真就鬼使神差用花姑子的笔迹写了一封信送去安家。他送完之后,只觉得荒谬,然而第二天他隐身去安家,却发现安生竟真的已经下床吃饭了!
不仅如此,安生还开始奋发图强,回到府城的书院开始认真读书了。
陶醉给花家送信后,再次来到了汤溪县衙。
“如何?”
陶醉提了一壶上好的梨花白过来道谢,这是他前些年埋在竹林里的,自己都不舍得喝,酒塞刚一打开,一股清冽的酒香便飘散了开来。
“成了,此事多谢程兄了。”
程晋今日处理了一天的鸡毛蒜皮事,师爷最近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剩他一个人搞事业,这会儿头昏脑胀,正适合喝上一两酒。
“好酒啊,这上好的酒,怎么能没有下酒菜呢!”程晋转头冲后院喊,“阿从,我记得今天有烤鸡,还有前些日子卤好的豆干和藕片,快上上来!”
说起来,到了古代程晋最初非常馋肉,后来有条件了,就变成了特别馋牛肉。但牛在古代,是家养劳动力,不在平常人的食谱之上,甚至私自宰杀耕牛,还要吃牢饭的。
只有等牛病了或者老了,才会被宰杀买卖,但……老黄牛的肉吧,程晋只能讲纤维感太强了。
想到这里,程晋有些想念现代和牛的味道。
“少爷,烤鸡还要小半柱香才能出炉。”阿从是个平平无奇的厨艺小天才,就这几天功夫,他已经摸清了小土烤炉的使用方法,从烤小桃酥到烤鸡,那是样样不失手。
“也行,等下我自己去取就行,你快吃饭去吧。”
阿从忙笑着应下:“好嘞,那少爷您和陶公子慢用。”
京城鹤祥斋的卤味非常出名,后来阿从知道少爷喜欢吃,自己就钻研出了一个秘方,香而不柴,酥而不烂,滋味那是一绝。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陶醉点头:“风味独特,是婺州没有的味道。”
程晋便同人开玩笑:“婺州味道,煨火腿味吗?”
“……”这话,正经人陶醉是接不下去的,于是只能碰杯喝酒。
程晋虽是官场中人,身上却没有那股端着的架子,陶醉因为过往原因其实并不喜欢当官的,但同程亦安喝酒,是一件非常有趣又闲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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