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顺平大概能猜到自己现在狼狈又疯狂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这样的自己,但人的崩溃却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张口声音嘶哑又凌乱,眼泪模糊视线,说出来的话没有逻辑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发泄。
“我每天都很痛,旧伤还没好他们就又抓着我用烟头烫我……”
“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么对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回应他的,是一个无声的拥抱。
鼻尖嗅到紫阳花日光般温暖的味道。
那个他曾经以为永远都将冰封死寂的角落,如今终于温热翻涌出热气熏蒸的泉水。
那些曾经被他所隐藏着的,试图遗忘的冰冷,那些不再疼痛却无法褪去的伤痕,如今终于开始融化痊愈。
原来他不是漠然得可以无视一切,他只是缺少一个愿意接纳他满身伤痕的人。
神无月镜看着怀里泣不成声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接受。
这个孩子其实不需要任何的劝告,他只是积压了太久的悲伤和无可奈何。
“不要害怕。”
如果你曾坠入泥淖,那么现在就抓住我的手。
不要往下看,不要凝视深渊,你不该与恶魔同行,你不该坠入地狱。
人性并无绝对善恶,我不要求你忘却那些痛苦与绝望,但请你相信人间依旧有善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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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地知接到电话让他去警局里捞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原本以为来了个新老师他能少受点迫害,没想到就职第一天这位风间老师就把自己送进了局子。
深夜开车去警察局接人的伊地知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TM都是些什么人间疾苦。
他是辅助监督,不是收拾烂摊子专业户啊,这一个个的做坏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而不是等出了事才来找他擦屁股啊。
进警察局的时候,一群家长正在接待室里吵吵嚷嚷,始作俑者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仿佛周围的歇斯底里和他毫无关系。
“风间老师,您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呢。”被迫加班的伊地知欲哭无泪,“尤其对方还是个高中生,您这样我真的很难处理。”
“放心,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会让他疼上一段时间而已。”神无月镜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他很想下个重手给那熊孩子整点童年阴影,但他也不想惹太大的麻烦,所以动手的时候专挑那些肉厚不容易留伤还贼疼的地方。
“那您也不能随便打人啊!”伊地知满脸都是资深社畜被上司压榨时的绝望,“打人是不对的!风间老师!您这样夜蛾校长知道了会出事的!”
“知足吧,我没拿着烟头在那小子额头上烫几个坑就不错了。”
神无月镜的语气相当随意且欠揍:“有什么事让夜蛾校长找我就是了。”
他连两面宿傩的雷区都敢左右横跳蹦迪狂舞,打个三观不正的熊孩子算什么。
第20章 成为咒术师的第四天
伊地知感觉自己不来颗速效救心丸恐怕要当场撅在这里。
而上一次他感受到这种压力还是在上头把他安排给五条前辈当辅助监督的时候。
“你这是什么态度!”一旁的中年妇女气得仪态全无,搂着自家被打的儿子就是一通不分缘由的护短式质问。
“警官,你看到这个人恶劣的态度了吗!他莫名其妙打了我家孩子还说这种话!”
“他这是故意伤害!警官!您为什么还不逮捕这个家伙!”
“我是揍了这小子没错。”神无月镜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他打就是打了,又没必要藏着掖着。
“但是,一,我没有打伤他,这个我相信警局也已经找医生做了伤情鉴定;二,与其在这里质问我的罪责不如先问问这位‘无辜被打’的好学生。”
神无月镜慢悠悠地屈指敲了敲桌面,面具下的眼睛直直落在伊藤脸上。
“他当时到底在做什么呢。”
“你猜猜他敢说吗。”
“风间老师!”说时迟那时快,伊地知跪下的心都有了。
少说两句吧!求求你了!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想到自己是未成年,伊藤翔太不仅没有半点撒谎的紧张,甚至还有些窃喜。
毕竟那个地方没有监控,就算有他的父母也能动用关系把那段监控抹掉,现在死无对证,被打的未成年和打人的成年人,谁是弱势群体谁更能博得同情一目了然。
神无月镜当然知道对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他再怎么说也是在大公司里摸滚打爬过的资深社畜,习惯了察言观色,看穿一个高中生心里的鬼主意简直易如反掌。
“我当时只是在和同学一起聊天而已,这个人突然出现袭击我,这点和我一起的人都可以作证。”
“警官,我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所以我有理由要求警局立刻对这个人作出逮捕决定。”
哟呵,这小子怎么这时候还脑子不清醒?
神无月镜也是被气笑了。
“不是这样子的!”有人突然冲了进来。
是吉野顺平和闻讯赶过来的外村老师。
“不是这样子的,警官。”顺平的视线在接待室里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身上,“这位先生他是看到我被欺负……”
“吉野!”伊藤翔太突然出声打断。
“你在说什么呢。”隐隐带着威胁的口吻。
“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毕竟我那么优秀,我知道你是个很容易嫉妒别人的人,但是你不能撒谎不是吗?”
“警官在这里,你要说实话,吉野。”伊藤翔太的表情变得狰狞,眼里是不掺丝毫掩饰的恶意。
“不然会有什么下场你也应该清楚吧。”
顺平还未说出口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在瞬间扼住他的咽喉,那样无法呼吸的疼痛感。
“吉野,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他身边,接到电话赶来的外村老师拿着手帕擦着额头的汗。
“你不是和高田他们的关系很好吗?怎么看到有人欺负他们你还帮着别人说话。”
一连串不容他插嘴的逼问。
“如果你是被威胁了,老师会帮你的。”
吉野顺平慢慢地低下了头。
身侧,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紧握成拳,掌心是指甲嵌入的刺痛。
又是这样。
自以为是的关心,自以为是的以为他和那些人关系很好。
为什么啊。
为什么那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不能说还要摆出一副老师关心学生的姿态。
“吉野,你有什么事和老师说,老师会帮你的。”
吉野顺平在这一瞬间惶恐地睁大了眼睛。
说实话,他很害怕。
他害怕别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害怕那些糅杂着审视和厌恶的目光。
如果放在平时,他只会找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别人的流言蜚语也好,自己的伤痛难堪也罢,只要有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他是相信人性本恶,相信人生来就自私可怕,所以那些旁人的憎恨和恶意他都可以无视。
但他不能伤害这个人。
因为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像这个人这样,愿意站出来保护他的人了。
所以,没关系的。
就算会受伤,就算会被人指指点点,也没关系的。
“我没有撒谎,证据就是——”
有人按住了他准备撩起刘海的手。
“没事的。”
低沉,但又温柔的声音。
“听话。”神无月镜轻轻摸了摸小孩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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