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咬住下唇,用疼痛刺激自己。
一只手扶住了安倍晴明的肩膀。
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他从没有对青年有所防备过。
贺茂朝义从他的身上拿出了那根血色的羽毛,然后轻轻向鬼鸟投掷了出去。
二者间距离很远,但风雪乘住了羽毛,婉转远去。
看着这一幕,年轻的阴阳师突然瞳孔一震。
他明白了!
贺茂朝义慢慢开口:“火焰的温度因人心而异……”
安倍晴明伸出双手,释放灵力,气流激荡起他的衣摆。
任何阴阳术式的手决他都烂熟于心!
少年声音明澈:“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青年声音悠悠:“这是你在被诛戮时放出的一片羽,平安京千百人向之祈福,递上自己诚挚的心愿……”
五道划过空气的灵力轨迹冰蓝澄澈,在两人的声音中形成印符,逐渐巨大明亮,徐徐升起。
“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又经白狐之子、未来将如平安之月的阴阳师携带,经过我的手放出……上面所承载的人心与决意,希望能与这一人的妄念相抗。”
怨气涌动如河流的尖啸声里,青年垂眸,阴阳师抬眼。
“该醒了。”
“急急,如律令!”
血色的羽毛在鬼哭般的哀嚎中飞到了鬼鸟的身前,突然燃起一丝光亮。
两人声线交错:“凤凰火。”
绝丽的火焰冲天而起,漆黑的桐林光芒大盛。
漆黑一片的鬼车鸟在碰到燃烧起来的羽毛时,发出最后一声邪恶的嘶鸣,长而大的身躯从中心裂开了金色的裂缝,像是这片羽毛引燃了它躯体内部的心脏。
涅槃的火焰被点燃了。
一片片更胜金黄的鎏金赤羽在火中舒展,新生的焰鸟在流窜的溶金中缓缓舒展了自己的身躯。
烈焰携带的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桐林中像是点亮了一颗璀璨的太阳,但在热浪触及到阴阳师皮肤的时候,他哑然,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无不动容的温暖。
青年的衣摆猎猎作响,他抬手作出远望的姿态,只能看到溶日般的一团火焰,刺目无比。
小菊的父亲突然在地上大声哀嚎起来,发出尖利的叫喊。
新生的凤鸟冲天而起,火焰拖曳在祂的身后。
祂驻足垂首,用赤红而无悲喜的双目看向泡桐林中的人们。
安倍晴明看到凤鸟俯身而下,伸长脖颈,老人身上的诅咒已经侵入骨髓,难以祓除,但凤鸟的眼中映出了少女的身影。
小菊泪水涟涟,趴在父亲的身上抬头看着巨大美丽的鸟儿。
“请救救我的父亲……”她哭着祈求。
火焰中,有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抚摸了一下少女的额头。
鬼车鸟既是凶恶的大妖,也是祥瑞的凤凰。人言施予的诅咒影响着万物,祂的火焰因人心而异。
可古时候有一种说法:
凤凰来岛,岛上的人们更相信凤凰喜爱栖息泡桐树,所以家中女孩出生时,都在门前栽下一株泡桐花,等到女儿出嫁时,就拿来作出陪嫁的箱子,意喻吉祥连绵、万事顺遂。
火羽飞舞。
老人痛苦的哀嚎平息了下去,就像是平安京中每一个患上鸟啼疾的病人,被祓除了苦难。
凤凰飞起,祂涅槃而生,要带着火焰疾行,送出福报。
漫天燃烧的金赤色羽毛从天飘落,年轻的阴阳师抬头,张开了扇子,接下了一片羽毛。
一如刚刚接下了一片飘雪。
看着鎏金的羽毛,白发的少年心中一动,不知觉地望向贺茂朝义,心中仿佛也燃烧着火焰。
瑰丽的风火下,黑发的青年不动声色地收拢了一边手掌盖在袖下,与他对望。
“恭喜。”他笑了笑,由衷说道。
式神,凤凰火、雪女。
誓约缔成。
……
醍醐寺后高山,一个僧人站在崖岸,天地间仍是曙光来临前的极暗,就连月色都被遮盖,然而不远处的森林中忽然有热烈的火焰大亮起来。
风旋吹散灰霭,他摘下斗笠,同样看到了那点燃了天际的火光,语气沧桑,叹息了一句。
“真可惜……”
熹微的光照亮了他额前的如针线缝过的狰狞伤痕。
“不过还算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他话音一转,目光越远,看向森林那处鸟飞起的地方,然后沉沉地发出嘶哑的笑声,“大晦日就要到了,不知道源氏那边的蛇怎么样了。”
……
正月元日。
连日都有白雪的天气破例般地放晴,朱雀大道人烟兴盛,通往佛寺参拜的牛车络绎不绝,人山人海。
佛寺的钟声响起时,不畏寒早开的红梅枝头上停了莺鸟,小小的明黄鸟喙撷着赤色的花瓣,扑扇翅膀时将这一片花放入人海。
花瓣经过了虔诚信徒点起的香火,落进了清澈的池水里,激起圈圈涟漪。
白发的阴阳师身着礼服,走过写有黑金吉纹的巨大红灯笼之下,站在参道高处,万众瞩目。
他缓缓展开扇面,像是捧住了什么,微笑垂眼,轻声念咒。
一抹金红色的焰火在天穹倏而显现。
参道上的人们遥遥望去,眼中的光也跟着明灭。
烈烈金红的祥瑞之鸟高飞而来,发出了悠远的鸣叫。
长尾流连,翙羽蹁跹,瑰丽的火焰长尾漫漫腾高,染尽云霞万千。
群人高呼,天地间尽是光明,辉耀这平安之京。
新年初诣——
神明啊,请保佑我——
……
风轻轻吹拂着在雪还未化时就冒出了芽的细枝。
正月元日,青年没有前往佛寺参拜,也没有坐在贺茂家后山上的房屋里。
他来到了一个神社。
神社深处游人稀少,他坐在一个红色的檐廊下,望着群山与更远处一片喜庆的京都。
叮!
当!
看到平安京之上所有的云层像是被火点燃,烈烈金红,青年拿起了身边放的红色酒盏,轻呡了一口。
“你喝酒还是那么小心。”
神社内,脸上映着火光的刀匠开口,像是要教育他,“元日就该开心一点,喝酒、祈福、初诣,猜着那些贵族会不会因为入宫时牛车的顺序吵起架,对着神像大声地说神明大人,新的一年,请保佑我——”
他每说一个词,就击打了一下手中的器具,语气里有一种愤慨。
贺茂朝义淡笑,“所以元日奉命来神社造刀,你心有不满吗?”
“你可别胡说,我怎么敢啊!”
刀匠奉天皇命来神社锻刀,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些时日了。他做了许许多多失败品,在刚入冬时还做了一个火炉。
他为火种苦恼了近乎一个雪季,终于在友人带来的一株特殊的火下,再度点起了锻刀炉。
“你说,这把刀会被赏赐什么名字?”刀匠忍不住思索起来。
贺茂朝义又喝了一口酒,“我怎么会知道。”
“不过,”他含笑,仿佛酒香留在唇齿间经久不散,“应该会和这个神社有关系吧。”
“那也太随便了,不如想点什么故事一起说上去。”
刀匠在苦恼,不知道自己的新作会得到一个什么名字。
黑发的青年在笑,他其实已经知道这把刀叫什么名字了。
古时候的人,对鬼神之流深信不疑,但有时候也听风就是雨,把一切无法解释的异动都归咎于此,动不动就是有怪异和妖魅作乱、神明显灵。
尤其是在这种盛大的节日里,万事万物都有灵而现。
一个常与铁和火相伴的刀匠奉命去神社锻打刀剑,若他说,自己在打造刀剑的重要关头时,看见一只狐狸从森林里蹦蹦跳跳路过自己眼前,狐狸的毛飘进火炉,神社代表性的金穗饰物在一旁轻轻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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