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向闯入自己地盘的九十九朝,神情冷漠又悲悯,但一双眼眶内,是昆虫的复眼。
“人类,还不快匍匐祷告。”
九十九朝原本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发愣,一听这话,顷刻间惊怒起来。
什么玩意儿!?
……
在信太森也跟着跑走之后,为了确保不伤害到老人,小岛田花费了一番功夫把诅咒消灭了,和小泉一雄扶起他的父亲,安置在庭院里的一个休息椅上。
一番折腾,小泉一雄回屋子去找药箱,小岛田手机震动,接到了辅助监督送来的同样的消息,比起给九十九朝的信息,辅助监督从地下发现了一个新的东西。
是一个老旧的金属名片,细细凹刻着:“小泉”的字迹。
小岛田抬头,诅咒祓除之后,小泉一雄的父亲感到身体轻松不少,苍老的眉目舒展,是一幅温和的老人家模样。
“小泉爷爷,”小岛田温和地问他:“你认得这个名片吗?”
老人抬头,他的眼睛还很清明,看到熟悉的物件微微一愣,目光移向小岛田的身上。在刚刚的折腾里小泉一雄已经说明九十九朝他们三人是来做什么的,一般人不会轻易相信灵媒或者是巫师这样的职业,小泉一雄的父亲见到儿子这么介绍也只能困惑应了一声。
现在他看向小岛田的目光里,就不再有迷惑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原来是那时候掉了吗……”
褪色的记忆慢慢擦掉了厚厚的灰尘。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有无谓的争吵,即便是亲近的夫妻也会产生隔阂。
男人当时每天繁忙于工作,农村附近的矿场也整日在进行开采,深夜噪音扰民,白天灰尘仆仆,他们的熊太郎就读林间学校,每几天才会回家。某一天,妻子就在儿子不在时向丈夫爆发出了日积月累的不满,夫妻争吵起来,谁都很难说生活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摩擦和矛盾是谁单方面的错误,但是疲惫的身心也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丈夫并没有动手家暴自己的妻子,一切来源于他想出门散心时对拦在自己面前的妻子粗暴的一推。
“我悲痛地……抱着滚下楼梯的祥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要报警的时候,熊太郎从学校里打来了电话,我用颤抖着,怎么也说不出来这个事实……”
老人回忆着久远却又清晰的一幕,内心深处再度想起当时痛不欲生的心情。他抬起头,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灰蒙了起来,像是要下雨,就像年轻的自己抱着妻子的尸体大哭的时候,头顶的天空准备下起大雨。
罪恶感从挖开第一抷土的时候就像是种子一样扎根进他的心里。
二十多年前京都的农村是个落后的地方,大雨和矿山的大灰掩埋了痕迹,警察们当作是失踪案草草了事处理,在小泉一雄的记忆里,父亲在母亲失踪后活得非常痛苦。当时他的年纪太小,父亲就在全心全意地照养自己,辛苦地工作,每天都会从大老远的工作地点跑来林间学校接他回家,自己得以健健康康的成长,他十分感激自己的父亲。
小岛田:……
让我缓缓.jpg
他没有想到自己因为对于老人的不忍心而留下后,得到了这么信息量爆炸的故事。
他是一个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自暴自弃的废柴,开始见到九十九朝的时候,不擅长人际交往的他其实是想在高专这个环境里多拉一个同类,这个同类是他单方面以为的,和自己一样,能力不足,没有血统。
所以看到九十九朝有特殊优待的时候他很愤怒,结果就被打脸打得啪啪作响。
又一度自暴自弃后的小岛田开始忍不住观察九十九朝,因为优等生不论如何总是彬彬有礼,御三家出来的同级也总是眼高于顶,都像是戴了个面具和标签。反而九十九朝对待他就冷冷淡淡,一副:“你看不顺眼我我就看不顺眼你,你还瞅啥”的模样,很真实。
那九十九朝在面对这个老人的痛苦的时候,会说什么?
小岛田感觉自己的舌头在打结,不禁就想去学习他近距离观察过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是什么反应。
少年黑头发黑眼睛,你惹了我我就没必要给你好脸色的劲儿……
手机微微震动,像是正好给小岛田送来了难解的谜题的答案。
九十九朝说,小岛田抬头对沉浸在悔恨中的老人说。
“你真恶心。”
……
寂静的住宅区从有诅咒潜伏的那一刻开始起,就注定了会有不安宁的一天。
无人通行的街道上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直接把地面到下水道中间的支撑物和水泥钢筋全部捏碎又抓了起来,不让有多余的石块砸落到下方。
始作俑者站在坑洞的旁边向下看,发出新奇的声音,像是正好赶上剧目开场,特别有凑热闹的意思:“我们好像正好赶上了,杰!”
夏油杰也向下看,眼底倒映出一片流动的光影,皱起眉不解道:“发生了什么?”
是一小片光。
花鸟相闻,莺月相升。
馥郁的繁花香气冲散了所有腥臭和阴冷,黑头发的少年跪在地上抱着小林凉子,脚下一地淡亮的白色。
星图之眼下,奇幻的花草正从他的脚旁从容生长,仅仅几个眨眼就圈出了一方肮脏的虫豸不敢进入的小天地。
泛着光的蝴蝶和翩跹的小鸟像是从画中飞出,环绕着两人,落着虚幻而美丽的光晕。
一副卷轴在半空中徐徐打开,如果不是有一只半透明的纤细手臂落在少年的肩头上,估计都会有人以为这个皮肤被光晕映得透白九十九朝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而不是那道翩然的倩影。
九十九朝不会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但小林凉子被打开的胸腹一片雪白,显然是在有一股力量充盈进她的身体里和被妖力造成的伤势拉锯着,总的来说就是人没死,他就能先吊着命。
少年的双手都沾了小林凉子的血,但他沉着脸拿着手机举在耳旁,也没理面前已经变成异形的妖怪,继续说:
“‘从今以后就为了熊太郎而活,给他最好的生活,这就是对祥子的赎罪’?——小泉先生的性格的确不错,但是你这个所谓的最好的生活也不过是恶心的内里披上的糖衣,实际上你依然是在用一个巨大的谎言浇灌着你的儿子的成长,这就是为他而活吗?”
少年的言语宛如最透彻的冰刀,直直捅入老人自认为柔软温暖的心脏。
“如果被斥责的是你、辛苦做家务的是你、被埋怨太唠叨的是你,爆发出来后就被杀害然后埋进土二十多年看着犯人和自己的儿子开心成长,你接受这样的赎罪吗?”
面对手机的老人抬头,苍苍白发下是坦然面对,愿意为之的神情。
但是九十九朝说:“你闭嘴。”
旁听的小岛田都哽了一下。
少年咄咄逼人极了:“死去的人是不会说话的,也不会有人像我一样质问你这些问题,所以我不会听你的回答。在你的世界里,她早就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没有人格没有尊严,在儿子上学的路旁度过了十多年,然后又被你们一起遗弃在那里。”
然后呢,罪恶感形成了诅咒,让老人忍不住去寻找最近来到这个住宅区传教的神父诉苦。
神父倾听他不诚实的罪恶,开解他,安慰他,最后告诉他。
【我可以消除你的罪恶。】
【你妻子的尸骨和你内心这段无法忘掉的折磨你的记忆,都会像是脆弱的稻穗一样被蚕食掉。】
殊不知,神父只是了看中了他身上的诅咒,利用他心中的漏洞为自己办事。
祓除任务的队伍情报都是共享互通的,九十九朝拼完了所有的碎片,骂了人,三度按掉电话的手法熟练极了。
隧道中,妖怪露出了他原始的面目。
精蝼蛄,传闻中最喜欢呆在古屋的房顶,给住在房屋中的人带来伤病,是传说中的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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