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得像个科学怪人的青年,从堆叠在一起的、椅子搭建成的王座上跃下,行了一个滑稽的囫囵礼:“勇敢而果断的小姐,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你是想来配合我进行小小的物理实验吗?”
“实验的题目是,论静态爆破发生时受害者感知体验。”
他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请务必完完整整告诉我,在血流干净之后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与谢野看见他除了冷笑还是冷笑,叶藏说的竟然全对了,这家伙就是个疯狂的炸弹魔,低级的科学狂人。
“那你就试试啊。”
……
【14:41】
‘好痛啊。’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人往往是这样的,因吃饱了饭可以探讨理想与信仰,没有受过伤害的人天天苦思冥想着战争与和平,没有碰见过异能力者,只看过停留在纸面上批驳他们或者赞美他们的文字,无可避免地被这一群与人类不同,似乎更为“高等”的存在吸引住视线。
西野贵未躺在地上,说是躺着,其实是不自然、毫无余地地摔倒在地上,她被炸弹炸伤了,右腿、左手毫无知觉,闭着眼睛只能听见耳中的嗡鸣与自身上传递而来的火辣辣的疼痛。
#炸弹魔是异能力者#
#我要死在这里了#
那一瞬间,她发自内心地痛恨这群曾经喜爱过的,想要帮助的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傲慢,就像是蚂蚁想要帮助大象,却被大象不经意间的踏步踩死了。
为什么我要来横滨为什么我要来写杂志异能力者有什么好的真想杀死过去的自己与谢野晶子在干什么她知道我快要死了吗……
“西野、西野、西野小姐。”
耳边传来影影约约的呼唤,那呼声穿过浅浅的膜,她只能听个大概,还以为是死去的妈妈来迎接自己了。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上下胶粘着。
“这种伤势,应该差不多了,不用直接……”
她又听见了内容古怪的碎碎念,不像是死去母亲会说出来的话。
“!”
西野贵未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晶子的脸。
衣服破破烂烂,脸上犹带伤痕,精神却很不错,她说:“你没事就好。”随后治疗下一位人质。
‘这是走马灯吗?’
西野想:‘不,并不是。’
她看见那该死的炸弹魔倒在地上,应该没死吧,但总之他被打败了,正义的主角登场,反派消失,皆大欢喜。
回头,看见正在忙碌着的晶子的背影,她举起一把柴刀,手起刀落地砍下一名人质的腿。
“!”
晶子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没太所谓地说:“别盯着看了,这是我的异能力,只有濒死重伤才能治疗,他的伤势不够重,可直接送医院的话又会恶化到有生命危险的地步,只能这样。”
“……与谢野小姐。”
“嗯?干嘛。”
“谢谢你救了我。”西野犹犹豫豫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她无法为异能力者发声,无法成为沟通他们间的桥梁了。
与谢野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没事。”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被人感谢、被人理解而救人的。’
‘想救人就救了,哪有那么多的事。’
她开口说:“如果没有你的推荐,阿叶也没法出道成为作家。”
“哎?”
与谢野说:“所以啊,人情上就当扯平了吧。”
……
【14:45】
叶藏在大街上游荡。
‘绝对不能回去。’
晶子那段“乖乖回家”的宣言甚至没在他的心上掀起半分波澜,“如果回去的话一定会给晶子带来厄运”他是这么想的,如此无所事事的,只会给人增添负担的自己住在她的家里,一定会再度带来不幸,我必须要远离她。
这已经是能为晶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可是离开了晶子的家能去哪里,重新找个地方住吗?随便去哪家小酒馆吧,或者去找讨人厌的女招待也行,无论是谁都是愿意将他揽入怀中,提供暂时的安身之所的……
如果是几年前,他或许还挣扎着想要成为能供养自己的男子,现在的话,已经没所谓了,就让我随意找个住的地方吧。
有酒、有女人就可以了,哪里都可以。
对自己,叶藏抱有极其随便,甚至是轻贱的态度。
轻贱自己能让他感到愉快,不如说越是处在难看的、只有看他人脸色才能过活的生活中,才会让他与生俱来的负罪感降低吧。
‘可无论如何,我也有不想见到的、害怕的人。’
“你可真会躲的。”
他在大街上,被人用金属手铐冷不丁地铐住手腕,那模样,活像是被项圈牵住脖子的猫。
叶藏用湿漉漉的、惊惧的、乃至有些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我找了你好久。”太宰治露出了瘆人的、与欢喜毫不相关的微笑。
那轻快的语气,好像他们是兄弟、是双胞胎、是命运联系在一起的共同体。
他野蛮而粗鲁地拉着手铐,直接将叶藏拽得一个踉跄,半跪在他的身前。
“现在,跟我回去吧。”
他宣布了审判结果。
第17章 第十六章
“嘎哒、嘎哒、嘎哒——”
“嘎哒、嘎哒、嘎哒——”
赤红少年magazine的编辑室内,小庄速站在传真机前双手抱臂,焦急地等待着。
两周以前,他与上司几太老师,或者说是大庭叶藏老师在横滨站附近的咖啡厅内见过一面,探讨了漫画创作与未来漫画的发展路线。
漫画家与编辑之间的关系本应是无比亲密的,漫画周刊《VIBES》的黑泽心前辈曾在同行交流会上指导过他。
“一定要将信念传递给漫画家才行。”
除此之外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比方出重版出来舞蹈之类的,小庄速自认为在工作方式上无法借鉴黑泽前辈,可她对漫画家关心的态度与坚定的信念值得学习。
叶藏老师是他手下的第一名漫画家,更要好好照看才是。
然而……
“出门?不、不太方便。”
分离后的三天一通电话打至小庄速的手上,本以为是推销电话或是不曾联系过的同行、出版社的同事,哪里知道是叶藏老师打来的。
“这是新手机号码,小庄先生。”他又用那种完全不似对编辑的、毫无亲昵之气的口吻说,“请……用它联系我。”
他觉得有些奇怪,可更多,似乎又不方便问了,只能谈谈漫画创作,叶藏老师也不愿意多说,他只用含糊的言语搪塞着。
‘也对,老师性格似乎有点敏感,再加上电话交流又有距离,还是面对面讨论来得更快。’
于是他问:“我们可以再见几次面吗,老师。”他说,“不用老师来东京,那太不方便了,我来横滨就可以。”
“不行!”那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让小庄联想到受到惊吓的、簌簌发抖的鹧鸪。
“我、我最近不方便出来……”
小庄僭越道:“是上次的那位女士……”
他大体上知道叶藏老师正在与一名女性同居,他这样性格的男人,身边的女人往往是强势的、有攻击性的。
“不,跟晶子没有关系。”叶藏恳求道,“我已经离开她了,请不要再谈论她,拜托了。”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虚弱了,当他提出请求时,叶藏老师的表情浮现于小庄的脑海里。
定是一副柔弱的,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态。
‘是分手了吧。’
他同情地想到。
不管是主动分手还是被动分手,听他的语气,过程一定是惨烈的,让他身体、精神受损的。小庄速是社会人,绝对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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