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中原中也】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是你挂在嘴边上、心心念念的乱步吗?”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我是故意的。’
‘故意这么问的。’
‘我在说什么啊,我是白痴吗?!’
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后,他几乎想要给自己一拳。
叶藏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他的脸映在透视镜上,挂着害怕到不行的笑容,嘴角牵强地提起来。
“不、不是。”
【中原中也】抿了下嘴道:“……抱歉。”
叶藏低低地说:“没关系的,中也。”
——因为是中也,无论说什么都是没关系的。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一更】
关于叶藏跟江户川乱步的破事,【中原中也】知道得不多。
就他知道的一点点,还是在精心调查后拼凑出来的。
大体说来,【中原中也】是个宽容的人,也很少评价叶藏跟男男女女间的关系,经过长期的磨合之后,他终于意识到,那对叶藏来说是必要的,是他选定的生存方式。
就是说他在妓女怀里会感到安心,这点【中原中也】全然无法理解,可他看过叶藏酣睡在比他年长女性怀里的模样,就连常年微蹙的眉眼都被抚平了。
于是他沉默了,当作不知,只在他过分酗酒,或者试图服用安眠药时将人从药房、酒馆里提出来。
因为他是独立的人,任何人都不应该对他独立的人格、生活进行侵犯,不去干涉他交朋友的权利。
这一线的距离,【中原中也】始终维持得很好。
可是江户川乱步,很难说是否为【中原中也】的偏见,当他知道叶藏是怎样从前途无量的警校出走,又流落到镭钵街之后,就怎么都无法对他升起好感。
他俩剪不断理还乱的友谊,便只能冠上“破事”的名头。
……
他们那年代,大概是2005年前后吧,日本已经战败了,可军警作为本国人唯一的自我保护手段,还把握着权利,你无法说是议员更有力量,还有军警的高官更有力量。
彼时的太宰治、大庭叶藏还叫津岛修治,当然,这些【中原中也】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出于各方面考虑:比如津岛家的长男即将从帝大法律系毕业成为国会议员,小儿子虽纤弱不堪,却格外聪明……
总之他做出了决定,将津岛修治送进警校。
“学校靠近神奈川,建在海边,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日本人依旧相信,大海跟温泉能够疗养人的身体。
“军警除了武装派,也有脑力文员,争气点,以首席名头毕业。”
这件事就定下来了,孱弱的津岛修治没有勇气也没有理由反抗父亲,所以他去了神奈川,跟江户川乱步一届。
说是一届,其实他入学要早很多,又因为受不了同辈人的粗鲁与愚蠢,连续跳级,来上警校的多是刚毅质朴的男性,小小年纪就锻炼出结实的体魄,又把皮肤晒得黝黑。
总而言之,叶藏没法跟他们相处,好在学校允许学力有益的学生直接升级,所以他很快就读到了最高年级。
江户川乱步就是那时候插班进来的。
……
【中原中也】对江户川乱步最初的印象,是伴随他对大庭叶藏的初识一起出现的。
他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废旧筒子楼的屋檐下躲雨,就像一只畏惧毛皮被淋湿的流浪猫。
羊的伙伴对【中原中也】说:“你应该把他送回去,还能勒索一笔钱,他看上去就像个大少爷。”
于是【中也】问他:“你是从哪里跑来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神奈川……”叶藏缩了下脖子。
“你是神奈川人吗?”
“不。”他停顿了一下,“我在那里念书。”
仔细想来,这是阿叶少有的,一切都说实话的时刻,至于为什么,可能是他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太大打击。
“不用送我回去。”他用游丝般的气音说,“我从学校逃跑了。”
【中原中也】的天性中似乎被写入了对弱者的怜悯,单看叶藏的样子,你又很难拽着他的领口大喊“你是不是个男人”。
他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为什么逃跑?”
“因为呆在那里没什么意义。”叶藏说,“我无法忍受再跟那群人呆在一起了。”
‘那群蠢货、丑陋的人。’
他说:“我的好朋友,被从学校里赶出去了。”
可能是唯一的好朋友。
他的嘴巴变成了蚌,再也撬不出一个字。
故事到这里似乎有点无厘头,等【中原中也】更了解叶藏之后又觉得,“因为朋友被从学校赶出去他就逃跑”这件事,似乎只是个诱因,应该有更多的刺激点让叶藏做出了这件事。
毕竟他是那种出于父亲嘱托能够一直念书的人。
【中也】形成了一个印象:叶藏因江户川乱步,从警校辍学了。
光是这点就足够让他不愉快,不是说黑手党有什么不好,像他自己就很合适黑手党,可对叶藏来说,这简直是个禁区。
很简单,你见过不愿意杀人的黑手党吗?森鸥外时常长吁短叹,说如果太宰君、阿叶能够站到台前,港口黑手党绝不局限于现在的模样。
【中也】想:可他就是不愿意啊。
他不愿意,你就不能强迫他。
从羊时代对叶藏的过分偏爱,终于绵延至黑手党时期,他们成为了搭档,并非一个负责文戏一个负责武斗,叶藏几乎是坐在电脑后操纵全局,【中原中也】承担的必须更多。
有的时候他会想起初见时的事儿,往往是在他开了污浊之后。
叶藏只有一种情况会走到台前。
——动用他的异能力时。
森鸥外信守承诺,不用他去抵御外敌,他是【中原中也】鞘,是他的保险装置,是唯一能使他停下来、结束异能力暴走的人。
可当他决定开启污浊,情况往往就很糟糕了。
他恢复神智时总能看见阿叶,还好他穿着首领送的黑大衣,这种颜色最具有包容性,不会受到别色的浸润,至于白衬衫已经变成红色的了。
至于头发,蓬松而柔软的头发也定格为湿漉漉、粘哒哒的一团。
他不会坚持喊中原先生,而是亲昵又紧张地询问:“你没事吧,中也?”
那时候【中原中也】在想什么?
‘啧,他要是还在念警校就好了。’
‘念书的话,阿叶的人生会驶向另一条轨道吧?’
他看江户川乱步不爽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
还有一次,阿叶拎了一盒红豆大福回家。
他很高兴,这挺难得的,要知道,叶藏这个人,哪怕是在笑着,心中都不会有太多愉快的情绪,他总是为了讨好其他人而笑着。
【中原中也】对他的解读还到不了这一层,只知道阿叶经常勉强自己笑。
可那天他真的很高兴,而高兴的源头是手上的一盒红豆大福,这就更奇怪了,他除了蟹肉,是没什么喜欢的。
‘不如说,阿叶有轻微的厌食倾向。’
他有段时间致力于将他喂胖。
疑问从【中也】嘴里脱口而出:
“遇见什么好事了吗?”
叶藏眉眼舒展道:“遇见了一个人。”
他说:“一个朋友。”
一般情况下叶藏记得自己说得每一句话,可当他被【中原中也】捡到时,处于巨大的混乱之中,以至于对当时的所有印象都被他封印在记忆深处。
他也猜不到,神经坚韧的【中也】能把当时的话记那么久。
“江户川乱步?”他蓦地、古怪地问道。
叶藏愣了一下,他脸上露出了【中也】熟悉的惶惑与小心翼翼,就像是华族不小心触怒一家之主的夫人。
华族的夫人大多一个模样,恪守礼节、白皙、柔顺。
“您不高兴?”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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