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模样,高长松噤声了,不说话了,高玉兰沉默了一瞬,又立刻打起精神道:“卯师兄有君子之风,自考核后一直照顾我。”
高长松立刻作揖致谢:“多谢道友。”
只见卯师兄低头看他一眼,再看眼脏兮兮的高玉兰,立刻别过眼去,痛苦地“嗯”了一声。
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高长松他们。
高长松:?
好怪。
卯师兄先半昂着头,夸奖了高玉兰一番:“高二娘有天纵之才,文道高于同侪修道者远矣,她的文章是掌门师兄亲点的优,文章结构四平八稳,观点鞭辟入里,人虽幼,字却老练。”
高长松心说那是当然,他请来的西席都感叹过恨她生是女子,否则去考科举、入朝为官、光宗耀祖,是没问题的。
管他寒门只能做七品官,对平头百姓来说,光是能吃公家饭就已经是光耀门楣的喜事了!
不过同侪?果然对比的是同龄人吗。
看来白鹭洲书院的选拔还是比较灵活的,有年龄梯。
又听卯师兄换了一副口吻点评道:“曹真人问不知《周髀算经》、《九章算术》、《孙子算经》、《五曹算经》、《夏侯阳算经》学过哪几本,二娘解阵之巧思,似与解算经有异曲同工之妙。”
高玉兰说:“这我已经回答过曹真人,只学过前两本罢了,解阵之启发多来源于阿兄给我留的课业,虽属数术,却不属任何一经。”
高长松心说:那当然,你学的可是人教版数学题,还伴有历年奥数竞赛题,这不比算经先进?
他也知道卯师兄想问什么,却不正面回答道:“偶得几题,教予幼妹罢了。”
其他我就是不透露。
卯师兄还想说什么,却不经意一低头,他对上高长松的脑袋,露出痛苦的表情,又立刻把头昂了起来。
高长松:?
不是,我的头,有什么怪的吗?
只听卯师兄嗫嚅道:“发髻……”
高长松:“嗯?”
卯师兄:“发髻……歪了……”
高长松:啊?
高玉兰道:“卯师兄见我双髫散乱,也帮我重扎了。”
高长松忍不住看了眼:嗯,果然很板正,很对称。
高长松很想说,在外人前扎发,是为不雅,可看卯师兄的模样,他心中腾起一念头,扶着自己的发髻往左道:“如此?”
卯师兄飞快地扫了眼,小声道:“右半半寸。”
高长松:“……这样?”又挪移了一下,心说:半半寸,这就是一厘米都不到啊,这么精细的吗?
卯师兄皱眉:“半半寸。”
高长松又默默挪动一下:“如此?”
卯师兄松眉头:“大善!”
高长松:……
好家伙,强迫症啊!
……
白鹭洲书院还是很人性化的,给考生放了二旬假。
高玉兰别的不说,回家就蒙被睡了个昏天黑地。
放榜第二天,钟离大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还带了一大箩筐山货。
高长松看切片的黑猪肉、熊掌等,迟疑道:“你是去打猎了吗?”
不对劲,怎么一下子拉到乡村爱情频道了?
好在钟离珺否认了,他说:“时至丰收季,大虫下山打秋风,说是撞伤了修行者,又踩坏篱笆,灵谷损伤颇多。”
高长松秒懂:“哦,你为民除害去了。”
他想,不愧是东胜神洲,人杰地灵,放他们那,大虫会叼人吃,东胜神洲的连修士都能伤,看来这里的灵力不止滋润一方人啊。
他接过箩筐,准备清洗干净后做冷冻或烟熏处理,这些高长松不欲亲自动手,准备交给磨喝乐小人。
这些小陶土人真好用,把家打理得紧紧有条。
高长松先说:“二娘过了。”
钟离珺脸上泛出喜色,对他来说真难得,高长松与他相识几年,都没见他怎么变颜色,想来这次二娘考上,对他来说也是喜事一件。
高长松喜气洋洋地想:为自己的快乐而快乐,这样的朋友,又有多少呢?
于是他又说:“我准备过两天带二娘去大相国寺的市集看看。”
“大相国寺?”钟离珺先重复一遍,恐怕他也纳闷,怎么就要去秃驴那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那儿的炙猪肉特别好吃。”
高长松:“……在佛门重地吃荤肉,不大清净吧?”他又觉得自己会错意了,“你说的该不是寺庙,市集里的摊贩?”
谁知钟离珺否定了,他说:“是大相国寺的炙猪肉。”
“这里的僧人有的不食荤腥,有的食,大相国寺内有一僧人惠明,烧得一手好猪肉,他一顿能吃五斤,寺院成立了烧朱院,专门卖猪肉,听说公主都爱吃。”
他还点评一番道:“猪肉以肥瘦相间最为细腻,哎,就是这儿的肉不好,臊得慌,不如十二郎那的黑猪肉。”
“若劁猪的手艺在这推推,猪肉的味道还能更上一层楼呢。”
高长松默念:是个挣一桶金的法子,这么看来大相国寺的僧侣很有经济头脑嘛?跟他们谈谈合作似乎能挣得盆满钵满。
钟离珺问:“你说去拿市集,可有甚想买的?”
高长松不好意思道:“只是想走走看看罢了,正好带二娘去热闹热闹。”
他又描补道:“我看东华国商业繁荣,无重农抑商之势,正巧二娘长年在此求学,若能在此做些买卖岂不美哉?”
“但大安与长安有不同,我想多逛多看,以拓眼界、明前路。”
生意上的事,钟离珺是一概不通的,他对高长松又有股盲目的信任,连忙道:“大善!”又说,“先祝十二郎生意兴隆。”
高长松噗嗤一声笑了,他说:“我还一事未做,怎就知能成了?”
钟离珺一本正经道:“生意上的事,我是不清楚,却也知十二郎为财神所喜,若你都成不了,就没什么人可成了。”
高长松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
等高玉兰睡醒后,高长松便告知她逛市集的消息。
高玉兰兴奋劲还没过,走路都一蹦三跳,此时的她终于把书本抛置脑后,展现出小孩子的活力与朝气道:“好啊好啊。”
她说:“我来大安这几日,还未曾好好看过呢。”
她来了就憋着一股劲考试、复习,崩得那么紧,哪有心思出去玩?
高玉兰高兴极了,也期待极了。
*
大相国寺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南临汴河,东可下碇。
碇指系船的石墩子,也就是说,从东南方而来的漕运大船,可以直接在大相国寺这里靠岸卸货。
大唐的僧人来东华国,听说都一站到底,直接把人运到相国寺的。
先前也说过,汴河沿线是邸店一条街,这也就是说,大相国寺把南方商贾与官员的衣食住行都包圆了,堪称现代综合体mall。
大相国寺周围的几条街——相国寺大街、寺东门大街、寺后门大街等,也都商铺林立,繁华异常。
高长松跟高玉兰都被狠震到了,哪怕钟离珺都说:“这儿跟大慈恩寺、西明寺不尽相同。”
这是当然的咯,他说的那些寺庙要不是御造经藏的国家寺院,要不是著名译场,往来无白丁,只有庄严宝相的僧人与崇尚佛法的文人才会去。
大唐的寺庙,是80%的宗教场所,只有20%分给了借贷事业。
大相国寺就不一样了,第一道门还若影若现,临街摊贩就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此刻,高长松耳边充斥着鸡鸣、狗吠、鸟啼等各色声响,偶尔还有婴儿的哭声,哪怕是娃娃鱼的叫声。
这里俨然化身花鸟市场,珍禽奇兽,无所不有。
但是寻常花鸟就足够高长松看花眼了,更别说这里还增添了异兽,说来惭愧,只有一小部分他叫得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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