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炮灰,要逆袭么(上)(132)
有一个愤慨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脑海回响:“各位大人意欲诛杀林若,为的是私愤,还是国法?”那是十天前,林博远对他们的质问。
为的是私愤,还是国法?
私愤,还是国法?
看一眼龙案一角摆放的、李世民昨夜刚刚献上的箱子,李渊冷笑:他原想着,裴寂已死,那些事过去就过去算了,可现在看来,想要不依不饶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窦承济也跪着,却不在请命的这群人中,神色有些焦急:画就在他的袖子里,可他却没有找到机会说话,原本该此刻开口李建成保持沉默,他也只好继续等下去。
“父皇,”终于有不一样的声音响起,李世民大步走到李渊面前,在比其他人近了数步的地方跪下:“儿臣以为,此案尚未告破,现在就谈论惩戒真凶,未免言之过早。”
和林博远一模一样的说辞!赵怀德神色一肃,慷慨激昂的话还未出口,只听李世民又道:“我知道诸位大人都觉得林若像凶手,其实本王……也觉得他更像凶手。”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位秦王,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不过却高兴不起来,想当初林博远也是这样,开口看似软弱,可话音一转,就将所有人都堵的说不出话来,果然这位秦王殿下在停顿了片刻以后再度开口,声音铿锵有力:“但是,不管有多像,没有铁证,像就是像,不是‘是’!我大唐律法如山,若连如此惊天大案,都因为谁更像凶手,就定谁的罪,要律法何用?若日后此风蔓延下去,为官者皆随心所欲,我大唐江山危矣!”
他抱拳道:“儿臣肯请父皇,再选能臣,彻查此案,务必找出真凶,以彰国法!万不可草草了事,遗祸无穷。”
李渊依旧没有说话。
李世民拿“大唐江山”出来做幌子,一时间无人敢答话,李神通冷哼一声道:“既然秦王也觉得林若就是凶手,那是不是该按律法,将其押入天牢审讯?”
李世民反问道:“父皇何时说过不许审问林若?这十日来,难道窦大人不曾问话不成?还是说,皇叔口中的审问指的是严刑拷打?若是如此,也不必刻意去抓什么林若了,索性将这殿上的大臣随意锁几个进去,几番大刑下来,说不得人人争相招认裴大人是他杀的。”
李神通冷哼道:“不动刑如何审问?若是秦王殿下觉得臣像凶手,尽可将臣抓去审讯!”
赵怀德不由暗叹:这李神通打仗了得,可是别的上面……上次败就败在他那张嘴上,真是猪队友,这次又被人将话引到了审案上了!再这样下去,结果只会和上次一模一样,不了了之!
其实连陛下心里都认定了林若是凶手的,审个屁啊审!要的是正法啊,正法!
什么没有铁证?只要抛开什么见鬼的托梦不提,就凭林若知道裴寂死于麻绳,凭他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在裴寂死去的地方祭奠他那个书童,就可以定他的罪!
秦王可以拿“大唐江山”做幌子,他也一样可以:若是日后谁杀了人都将凶手推到死人身上,那才真的会天下大乱!
赵怀德准备好措辞正要开口,却见窦承济上前两步,跪在李世民身侧,道:“陛下,臣有话说。”
李渊目光转到他身上,终于开口:“说。”
窦承济磕了一个头,道:“臣无能,未能勘破裴大人身死之迷,码头哄抢一案,却已经有了眉目。”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就该他让位好“另选能臣”了。
赵怀德咯噔一声,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哄抢的事儿关键在什么地方谁都知道,窦承济现在提起此事,难不成是要破釜沉舟?
——
太极宫剑拔弩张,有的地方却一片祥和。
林家的院子虽然不大,没能引来活水,可也有一座小小的假山凉亭,林若就坐在凉亭里扔铜板。离凉亭三丈远的树上系了许多细绳,每根细绳下面挂着一个铜板,长长的细绳随风飘荡,柳条儿似的,林若的目标就是这些细绳,可惜他本事不济,准头倒是有,可是想要用普通的铜板削断细绳却还早——用带锯齿的还行。
“少爷,”林川的锯齿铜板立了功,可他心里有事,连得意的心情都没有:“要不属下再去打探一下?”
林若摇头道:“宫里的消息哪有那么好打听,等散了再问好了。”
散了说不定小命都没了!林川不敢说这话,只能叹气:“少爷,难道您就不关心?”
“关心啊!”林若嗖的飞出一个铜板,道:“其实我真的很好奇,窦承济讲的故事到底精彩不精彩。”
林川一愣:“讲故事?”
林川茫然了:他和他家少爷说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啊?
“是啊,”林若道:“不讲故事的话,他难道对皇上说,这幅画是太子殿下送给我的?真这样说,太子第一个宰了他。”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期待的,身为刑部尚书,讲的故事一定很没意思,没意思的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似的。”林若笑笑道:“当然这也是我把故事交给他来编的原因啊!”
编故事也是很累的好吧,还有谁能比主管刑狱的人更会“编”故事呢?
第91章 世界四 大唐才子27
外面形势不明,林川坐不到片刻,又忍不住想出门打探,林若一向不爱约束身边的人,便由得他去了,谁知林川才刚绕过假山便又退了回来,神色古怪:“少爷。”
“嗯?”林若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就见下人领着一个人过来,忙起身招呼:“魏伯伯。”
魏征对他点了点头,熟门熟路的将手里提的油纸包交给下人:“跟她们说不要切的太薄,料也别调的太重……算了,还是把料备好端上来,我自己调得了,怕你们糟蹋了好东西。再让她们多弄几个爽口的小菜,有鱼的话就煮两条,肉就算了。对了,林川,去把你们老爷最好的酒搬两坛来,若是天然居的三珍酿还有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三珍酿伯父可没有,倒是我那里还剩了半坛子……林川,你去取来,再搬两坛女儿红,我陪魏伯伯好好喝一杯。”林若吩咐一声,又对魏征笑道:“伯父他酒量不佳,那三珍酿一杯下肚就醉的昏天黑地……伯父喝过一次就再也不肯碰了,说酒是好酒,可惜醉的太快,全然体会不到酒中之趣,只剩下宿醉后的头疼了。”
说着引魏征坐下,倒了茶,道:“我这里没留人在跟着侍候,又嫌生个炉子在旁边燥的慌,索性就一壶茶从烫喝到凉……唔,这会儿还是温的,魏伯伯若是能将就就将就下,若是不能,他们也快送茶过来了,待客的规矩我们家还是有的。”
魏征端起来喝了一口,摇头道:“你要将就就该真将就,这么好的茶被你一煮一大壶,还放凉了喝……好好的一个才子,硬是被你弄出一股暴发户的味道来。”
林若道:“魏伯伯错了,同样的事,暴发户去做叫粗鄙不文,才子去做,就该叫不拘小节了……这世上最错的事情之一,就是人们用身份去判断一个人的对错,而不是行为。”
又笑道:“不过这茶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宜买了新鲜叶子自己炒的,府里如今都拿它当大碗茶喝,可不止我一个。”
“阿若你是有感而发啊!”魏征摇头,又道:“既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待会给我装几斤,我拿回去尝尝鲜。”
林若应了一声,又笑道:“魏伯伯这会儿还敢登门,不会是自暴自弃了吧?要知道太子殿下可不是个心宽的。”
魏征摇头苦笑,长叹一声道:“我这半生,自认严谨,凡事先问自己该不该做,再问能不能做,最后才问想不想做……可最终却还是不得心安,反而这辈子就不曾畅意过几回。我现在懒得想这些,忽然想来看看你,就来了,至于以后的事……管他娘的!”
下人送茶过来,林若亲手接了,奉给魏征,笑道:“魏伯伯现在看到我了,感觉怎么样?”
“正要问你感觉怎么样,”魏征看着他,缓缓道:“一品相国,被你用来杀鸡儆猴,勋贵权臣被吓得宛如惊弓之鸟;满朝文武,被你玩弄与股掌之间,皇上、太子、秦王、还有口口声声喊着要杀你的大臣们,都成了你手中的棋子……高兴吗?得意吗?”
这话并不好听,但魏征问的很认真,不带丝毫嘲讽之意,他只是单纯的在问他,高兴吗?得意吗?
林若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凝在空中,继而消散于无形,林若坐下,眼中透出淡淡的倦色,好一阵才开口,声音轻如薄云:“不高兴,不得意。”
他忽然抬头,看向魏征:“身边亲人因莫须有的罪名入狱,无辜枉死,却没有一条法或理可以为其讨回公道,这样的世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放下足以令人醉心一世的琴棋书画、诗词学问,行这种连自己都厌恶的暗杀陷害之事,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值得得意的?”
少年的双眸清澈漆黑,带着些许愤怒,些许委屈,唯独看不到丝毫高兴得意的存在,魏征心中一痛,拍拍他肩膀,叹道:“既然不喜欢,又何必……”
“我不要。”少年看着他,眼睛因为瞪得太大而显出几分湿意,第一次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我不要!”
“阿若……”
“我不愿,也做不回那个曾经的林若。”
“十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我生活的世界,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少年侧过脸,看着亭外的狰狞假山:“我以为只要与世无争,只要与人为善,这世界也会回报给你足够的善意,别人的利用刁难,我也只当是游戏,笑笑就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对小书说‘别怕,只是一场闹剧,谁都不会有事’,我对他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忍着熬着,等着我来找你就好’……”
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这些话,他一直没对人说过,也没有人可说,合府的人都哄着他,连那个名字都不敢提,他也笑着哄着合府的人,做出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来……可是小书……他陪了他十一年,走了才十七天。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让你等着吗?不是让你忍着、熬着吗?为什么不好好的等下去?他们让你招供就招供好了,你那么笨,想那么多做什么?不是还有我吗?不是还有我吗……
“心里疼极了的时候,我连他都是恨的。可我不能……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林若低头,片刻后再抬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没了半点软弱,他语气平淡:“可是这个世界,它却不讲道理。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世界,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不必和你讲道理,他们的话就是道理。
“觉得你有用就拉去卖了,觉得你有趣就抓起来玩玩,觉得你扫兴就关起来收拾,觉得你碍事就伸出手指碾死……如此而已。
“我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在被人欺负……我就想,为什么总有人想要欺负你,为什么总是被人欺负?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
“别人欺负你,当然是因为你好欺负。”林若声音很淡很冷:“你自己好欺负,就别怪别人欺负你。”
所以,杀你的,就杀了他,陷害你的,就让他尝尝被陷害的滋味,出卖你的,就让他身边再没有人可以出卖……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