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在观察你的影响力,他们想知道一份火热的爱意能否让小世界产生的能量更多。】
这句话似乎成了他和系统矛盾升级的导火索,泷泽生只记得自己和他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吵了许久的架,把因和太宰的离别而郁结于心的苦闷全倒了个干净,于是他拒绝感受周围的一切,对时间的流逝无动于衷。
他对这里没有任何归属感,这份淡漠和疏离也直接表现在了面上。
“我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接着电话的泷泽生叹息道,“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呢,gin,关于我们并不是在训练场初遇的事……”
泷泽生有一阵子伤怀感秋,和黑泽阵提了好几次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感受,比如吹着彩虹屁说觉得拿着枪的少年有一种强者的气质,和一群草包不一样,还顺带描述了一下黑泽阵的五官,说总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大概是因为杂志上帅哥的脸见多了。
电话里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了琴酒有些古怪的声音,“……你不知道?”
泷泽生一愣。
该不会……gin一直以为他当时点名要他保护的时候是因为他们是旧识……吧?
“……原来是这样。”泷泽生嘟囔,“怪不得我觉得以你的性情不会这么的……自来熟才对。除非你超喜欢我,来个一见钟情那样的宿命论。”
如他感觉到的,主动向他走来的是黑泽阵。
他曾经想过是因为这人的性格使他对任务的绝对成功有着执着,又或者对首领乌丸莲耶的忠诚度极高,以至于能够忍受泷泽生那自暴自弃一般阴晴不定的脾气。
泷泽生当时脑子抽到在负二十度的凌晨起来跑去天台,而在他刚刚经过黑泽阵的房间时,里面的少年便惊醒了。
如此浅眠,不过是因为有另一个完全放心不下的家伙。
于是情感就有如此奇妙的力量,它是无形的,看不到的,没有实质的,致使人们一遍遍惶恐不安声嘶力竭的在灵魂深处问:你爱我?爱在哪里?我看不到。
而它却处处存在于每一个举动,那是行为的驱动力,以至于泷泽生即使不听黑泽阵说关心的话都能会意。
他能会意,所以自发地回馈,就像本能一般——直到他放弃跨上天台,放弃用死亡来抵抗这个强压在身上的任务,迎来了妥协。
幸好他妥协的时候黑泽阵还站在他的身后,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泷泽生将两份资料用打火机烧了个干净。
随着纸张的燃烧,过去痕迹的吞没,他的记忆反而越发清晰起来,如同也带上了火焰的温度,连捏着残骸的指尖都有了滚烫的错觉。
其实并不是很特殊的经历,也不是很漫长的故事。
他被系统投放的身份是一位资历颇深的刑警的儿子,而那位刑警在工作中牺牲了,仇家甚至找上了他唯一的亲属,也就是泷泽生。
黑泽阵的情况和他差不多,敢明目张胆的施行绑架和非法研究的组织是和乌丸莲耶斗了十几年的对家。
以现在的视角来看,他们被带进这处地下研究据点到出来的时间不过短短两周……也不能这么算,因为暗无天日的生活总是度日如年,不知道下一秒迎接的是什么,连生存的意义都变得模糊艰难。
那时的泷泽生对身周的一切倒是接受良好——这里的接受良好只是没有恐惧——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孩子,也和太宰治混迹过不少见不得人的场所,死去就能脱离任务的心态令他无比坦然,甚至到了“干脆就这样吧”“什么都无所谓”的地步。
无非是试药,呕吐,不良反应,饭还挺香的,只不过吃下去就会腹泻。
泷泽生还有个室友,室友就是比他大了几岁的黑泽阵,但是系统光顾着和他吵架,导致任务最初的“剧情梗概”“任务细节”一律没有告诉他。
所以,泷泽生光知道他这回的任务对象名叫黑泽阵,却连黑泽阵长什么样子在哪都不知道。
系统一遍遍的在他脑子里说,【泷泽,调整好你的状态。】
【你干嘛不理他?】
【照五条悟的经历,你现在应该早就和他打成一片了。】
【这本书你已经翻来覆去的看了八遍了,你们两个就这么各自待在房间的两张床上?】
【……小心他的心理状况吧。】
最后系统也只能无力的如此对他说道。
泷泽生也没有到不理黑泽阵的地步。
……倒不如说他们两个都把彼此当成了空气,但又不能全然的无视,因为他们能听到对方的呼吸,靠余光瞥到对方的动态,甚至泷泽生翻书页的声音也能跑到黑泽阵的耳朵里。
他们每天在那个房间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彼此。
——就算是简单的存在于身边也是陪伴。
因为那代表着非我一人,有谁与我承担着同一份痛苦。
于是便不叫孤独。
他们两个的相安无事往往在争马桶的时候消失不见,因为药物反应的呕吐根本无法控制,通常是一个抱着马桶,一个抱着洗漱台——顺带一提,以泷泽生当时的个子,抱着洗漱台有些勉强,所以到了后半阶段,他们已经默契的分配好了自己的位置。
鲜少的记忆断片的时候,泷泽生会发现自己上一秒还虚扶着卫生间的门,下一秒就躺在了床上——把他收拾干净抱上床的人是谁,连思考都不用便能破案,所以第一次交流便成了,“谢谢。”
谢谢。
仿佛只是人的基本礼仪。
“下次那个男人来的时候,你假装晕倒。”似乎终于忍无可忍,终于在隐忍和胆颤之中观察出了这里的运作规律,寻到了反抗的时机,银发少年对他说,“我负责偷袭,只要拿到他的员工卡我们便能打开门逃出去。”
泷泽生虽然自闭,但是还没到怎么都无动于衷的地步,就像大部分总是嚷着要死的人,是以伪装着自己又薄又脆弱的自尊的方式祈求关爱。
所以他同意了这个冒险的提议。
因为他是这个房间里,银发少年唯一的同伴。
对方交付出了信任,如同无可奈何的给了一个逆境中唯一存在可能性的人。
——然而他们失败了。
没能逃出去,并不是他们两个之中的谁掉了链子,而是纯粹的力量悬殊。
他们的逃脱在监控器之下,就像一场毫无胜算仅供娱乐的表演。
又被抓回房间,并且仍是同一间房的泷泽生盯着角落的摄像头。
“这个房间里就算有监控死角也没法,因为出去必须经过被二十四小时监控的大门。”他说道,“如果我能控制这些东西就好了。”
“唔。”
黑泽阵正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腹部。
大概是因为他年纪更大又是逃离计划提出者的关系,泷泽生没挨的惩罚他一个不落。
但是他即使如此痛了也要往角落里滚去,泷泽生又瞥了一眼摄像头,过去拽住了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将自己作为支撑,“来。”
他们两个走去了监控的死角。
那之后的药物反应变本加厉,几乎令人完全无法顾忌尊严,泷泽生的待遇要稍好一些——大概还是因为年龄过小受不住。
他会下意识的移开视线不去看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像是要完全无视他,只有系统不胜其烦的唠叨,
【你不关心一下他吗】
【他什么样你没见过,就这也要避讳?】
【真搞不懂你。】
直到这个据点暴露,记者蜂拥而至,各个媒体都想着靠这件事赚一大笔钱,扛着带有闪光点的摄像机闯进了这个房间。
也就是这个时候——
大概是泷泽生第一次对外界强烈的做出了反应。
他挡在了黑泽阵身前,脱下唯一一件还算干净的外套盖在了狼狈不堪的黑泽阵头上——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不良反应,神色虚弱,脸上都是生理性的泪水,唇边还有颜色不明的液体,头发因为严苛糟糕的生活环境打结,身上也满是脏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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