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刀与式神(156)

　　御馔津看不得他难过，于是便去询问。
　　“那些人们不会知足的。”
　　他的一双金眸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只是在说一个再正确不过的事实。
　　“你对他们太好了，这么好，不会有人知足的。”
　　这是人类的劣根性。
　　感恩也只是最初，到了后面，就会理所应当一般的期望更多，如果得不到回应，就会产生怨恨。
　　滑稽，没有常理，但就是这样。
　　御馔津一愣，然后又笑了起来。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好高兴呀，翊常。”
　　他抬手拉住翊常的手，然后将自己的额头与对方的相抵。
　　“那么，翊常想要我干什么呢，你觉得，我能够做什么呢？”
　　翊常抿了抿唇，没有搭话。
　　“你说的，我也清楚的呀，毕竟，这么多年，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是他的职责，他的任务，是他从诞生开始，就被赐予的天命。
　　有人向他祈愿，他便去实现，所以信徒越来越多，哪怕他本来，也只是代表丰收的稻荷神。
　　“不能，不当吗……”翊常的声音很小，却被御馔津听见了。
　　他笑了笑，道：“不行噢。”
　　不去实现信徒愿望的话，就会失去信仰力，没有信仰的神明，会消失。
　　而这片土地上，很快便会因为人们的渴望，而诞生新的神明。
　　说到底，若将神明这一身份看成职业的话，那他跟芸芸众生也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区别只是，神明的身份能让他与心爱的人长久的在一起。
　　“我，我会……”
　　“你愿意给予我信仰力？”御馔津看出了翊常想说的话，他的语气已经轻柔。
　　“是呢，有翊常在的话，我应该不会消失吧，可是那样的话，我就没有保护你的力量了。”
　　天麒麟被强大的稻荷神所庇佑，让那些垂涎天麒麟的魑魅魍魉望而却步。
　　天麒麟被那位神明保护得密不透风，只要踏入了他的地盘，心中起了一丝邪念，都会被狐狸撕成碎片。
　　之后，跟翊常所说的一样，表面上看起来一片祥和的光景，逐渐开始崩坏了
　　有人说自己一贫如洗，想要点钱财好让自己过得不那么苦，御馔津应了，他给了那个人契机，让那人成为了富翁。
　　有人说自己与情人两情相悦却得不到双亲的理解，希望神明降下启示好说服他们的双亲，御馔津许了，让他们终成眷属。
　　有人说自己的田地需要水源好在来年能有一个好收成，御馔津允了，让雨水降下，预示来年的丰收。
　　可是，成为了富翁的人因为钱财被山贼盯上，钱财被洗劫一空，自己也变成了残废；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在一起了的情侣，却因为生活的琐事发现性格不合，每天都在哭声和骂声中度过；拥有被神明降下甘霖的田地之主，恐于之后并不存在的干旱，在雨后同样给庄稼浇水，最后植株被全部淹死。
　　听起来很不幸，但对于千回百转的人生来说，这些事情再正常不过。
　　可是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怨恨起了神明，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事情，都是因神明而起的。
　　人们是不会反思自己的过错的，他们只会想，既然你能让我变好，那为什么不能让我变得更好？
　　生活中，与外人起了摩擦，从在心底咒骂，到期望对方不顺，到倒霉，到受伤，到希望能够夺取对方的性命，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这种饱含恶意的愿望，御馔津当然不可能去帮他们视线，于是，怨恨又加重了。
　　神明能够听见信徒们的心声，那些浓重的欲念、恶念，诅咒，全都像箭雨一样落在了御馔津的心里，而他无处可逃。
　　神明感到痛苦。
　　“看吧，我都说了，迟早会变成这样的。”
　　翊常坐在他的身边，语气淡漠，眼泪却落了下来。
　　“真是的，这有什么，别哭。”御馔津道。
　　他的肤色本来就白，再加上头发的颜色，整个人显得非常苍白。
　　“你哭的话，我就更加难受了，比原来还要难受一百倍。”
　　“可是，不能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的话，你会……”
　　天麒麟总是能够预感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人们的恶念越来越重，神明便会感到越来越痛苦，而他无法为人们达成愿望，久而久之，人们的信仰力就会流失，神明会在痛苦中一点点的衰弱下去，然后消失。
　　没有了神明的庇佑，这片土地会恢复以前的瘠薄，当人们的温饱问题再次出现的时候，新的神明会在他们的期盼中诞生，重新让这片土地富饶起来。
　　像是循环一样的东西，不过是新旧事物的更替，与人类的生老病死，也没有什么不同。
　　翊常不愿接受，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御馔津一步步走到悬崖边上，可是他又没有想到办法，哭泣会让御馔津更加难受，他便也只能忍着。
　　他有愿望。
　　御馔津无法实现的愿望。
　　但是，他知道有谁能够帮自己实现。
　　又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稻荷神社里依旧人声鼎沸，摇铃声响个不停，伴随着香油钱跌落进奉纳箱而发出的脆响，人们脸上都是笑容，期盼着神明能够听见自己许下的愿望，并帮他们实现。
　　可其中，却夹杂着几道并不和谐的声音。
　　“我觉得这里不是很灵啊，不是说这个神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吗，我怎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用。”
　　“嘿嘿，你许的什么愿望，是想跟村子里的绫子小姐来上一发？”
　　“当然不是，我是想要钱啊，钱！有钱的话，什么女人没有，所以啊神明大人，拜托你帮我实现吧，哈哈哈哈哈！”
　　御馔津只在神社的前厅里待了一会儿，便实在坐不住了，就算走到神社的后面也依旧能听见那些心音，也比直面那浓稠的恶意要好。
　　“怎么这副表情呀，翊常。”
　　神明躺在卧铺上，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他抬起手，摸了摸翊常的脸，说道：“我只是有些累了，不用担心，我只要睡一觉，起来的时候就好啦。”
　　不等翊常开口，他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你小时候倒是完全不生病呢，我曾听见有许多父母祈愿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还有就是早日脱离疾病的困扰，听说他们生病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睡一觉，之后会痊愈了。”
　　翊常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收紧。
　　是，人类的话，生病的时候，只要睡上一觉就能好，是真的没错。
　　但你又是否知道，生病的人睡去后，更多的是长眠不醒，陷入永眠呢。
　　他很怕啊。
　　因为神明原本——是不会生病的。
　　“翊常？”
　　翊常长久的沉默让御馔津有些担忧的唤道，然后少年对他微笑了一下，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不对劲。
　　“嗯？”
　　“你怎么了，刚才怎么好像在发呆。”
　　“没有啦，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翊常说着，站起身来，“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好好休息吧，一定能好起来的。”
　　他又对着御馔津笑了笑。
　　“我保证。”
　　说完，他便转身打算离开，御馔津看着少年的背影，不知为何感到一阵不安。
　　他拉住了翊常的的手。
　　“等等，翊常，你是要到哪里去？”
　　“啊？”翊常一脸惊奇的回头，道：“去做家务啊，虽然你这个神明大人倒下了，但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吧，在你好起来之前，我帮你分担一些。”
　　“是这样，吗。”御馔津说着，缓缓松开了手，认为自己只是想多了。
　　“那就谢谢你了，翊常，可不要太拚命噢，要是你也倒下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神明温柔的笑道。
　　“好的。”
　　翊常同样回以笑容。
　　可是翊常在这之后，却并没有跟他之前说的那般，去忙神社里的别的事情，而是直接往神社外走。
　　一只原本趴着的狐狸站了起来，跑到他的身边，立起身子，前爪搭在他的腿上，叫了一声。
　　这里的狐狸都是御馔津的眷属，御馔津的感情和思绪也影响着他们。
　　翊常摸了摸狐狸的头，往神社边的森林里走去。
　　狐狸又叫唤了几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看着少年走远。
　　翊常走到了森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周围都是树木，而抬头，便能看见湛蓝的天空。
　　他跪了下来。
　　御馔津不能实现他的愿望，但是他知道有谁能够帮他实现。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能长久的待在这里。
　　只要待在这里，哪怕御馔津将这里治理得再好，这片土地也会因为各种天灾而变得瘠薄，再加上人们的各种恶意，只会雪上加霜。
　　“我会回去的。”翊常开口，不知在对谁说。
　　微风拂过，四周只有风声。
　　“所以……”
　　……
　　“翊常！”
　　原本睡着了的御馔津猛的惊醒，他翻身坐起来，用手撑住额头不断喘气，摇摇晃晃的站起，就往外走去。
　　神社里的眷属们都低低的叫了起来，像是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翊常，翊常在哪里……”
　　他喃喃道，找到了那只最后见到翊常的狐狸，跟着它来到了森林的深处，接着，看见了少年的背影。
　　“翊常，你在这里干什么，来，快跟我回……！”
　　神明在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猛的顿住，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如纸。
　　多么美丽的风景，五彩斑斓的花，翠绿的嫩芽，生机勃勃。
　　“啊，宇伽。”翊常道，声音轻轻的。“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跑出来了？”
　　“你……！”
　　“宇伽，现在，转身，回到神社里。”
　　“……！！”
　　即便是神明，在被掌握了真名，尤其是被起名之人以真名命令的时候，也无法违背那人的意识，御馔津只能依翊常所说一般，转身一步步走回了神社。
　　他的脑海此时一片混乱，根本无法理解翊常现在在做什么。
　　翊常在，翊常在流血啊，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说话的时候就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翊常！翊常，住手，不要这样，你在干什么！”
　　下一刻，他便知道了翊常到底做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像是有什么束缚被解开了，如今，就算他能够听见人们不堪的愿望，也不会感到痛苦。
　　“你能，等我吗？”
　　身后传来了翊常的声音，就像是往常一样，并没有流出大量鲜血后该有的虚弱。
　　御馔津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比如天麒麟的献祭，还有，天。
　　他也不知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居然就这么笑出了声。
　　“好过分啊，翊常。”
　　他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太过分了。”
　　我怎么都不知道，你是这么残忍的人呢。。
　　翊常对天许下了愿望，以回到天的身边为代价。
　　希望为这片土地带来福祉，希望御馔津，能永远保有神格，并不受职责的束缚。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翊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将你给我起的真名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