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被佛法耽误的吐槽大帝(62)
这次唯一不同的是,在那只大蚂蚱啃了南海竹子将近几十年的以后,师父终于决定要骑它出去一次了,就为这件事,师兄气得好几天没有吃下饭,善财为了看好戏,激动得好几天没有睡着觉,而龙女,为了向师父提出同行的要求,紧张得好几天没有喂饱大蚂蚱。
临走那一天,她怯怯地拉住大蚂蚱的翅膀,问师父道:“我去照顾它吧?我每天喂它,最了解它了,师父,也让我去一次吧。”
师父诧异地看着她:“你既然想去,怎么不早说呢?你不知道,那讲道会真是烦死人也,不仅要听佛祖叨叨,还有一个可怕的家伙叫金蝉子,我一直觉得你最听话,生怕让你受苦,才没让你去的。”
龙女听到他这样说,期许地抬起眼睛,问:“真的吗?”
师父说:“骗你作甚,每次都带他们两个捣乱蛋去,真是烦死我也。这次你去真是太好了,这俩都可以留在南海——”
惠岸师兄冷脸道:“不,这次我要去。我要看看你是怎么骑蚂蚱的。”
善财也说:“不,龙女师妹去,我也跟着去,我也要看看你是怎么骑蚂蚱的。”
龙女看着他们这样说,默默地心里想,什么时候她也能如此自如地向师父提要求呢?
那大概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虽然师父的歪理依旧无处不在,但是只要可以和大家在一起,即便是像个傻子一样坐在一只大蚂蚱上飞到西天,她也心甘情愿。
有朝一日,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像菩萨一样有个性、一样不要脸的神仙。
身为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神之一,又是西天信众最多的佛之一,他一点偶像包袱也没有,聚众公然骑蚂蚱,而且还骑到讲道会上去了,当着全世界神仙的面从绿蚂蚱上下来,犹自能潇洒如斯,面不改色,龙女在心里想,这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啊。
那天让龙女最开心的是,她在讲道会上遇到一个叫金蝉子的人,龙女觉得他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好人,非常愿意和人讲话,和龙女滔滔不绝讲了整整一天的话,而且从来不问她的想法,这让她很开心,她喜欢做一个倾听者,这让她觉得温暖并且从容。
金蝉子和她讲话的时候,师父和惠岸师兄惊悚地站在一边看,师父甚至为她难过地流下了眼泪:“龙女真是个好姑娘啊。”
惠岸师兄也感动地说道:“这孩子真是太受罪了。”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龙女喜欢听别人讲话,她喜欢了解别人所思所想,这让她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新世界。
但是那天的经历,并不是以快乐结尾的。
这件事情一度闹得很大,但是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文殊菩萨的青狮子和师父的大蚂蚱打了一架,把它的脑袋给咬下来了。
唉,可怜的大蚂蚱,它只是一只爱吃草的蚂蚱啊,为什么要不自量力去和修行千年的狮子打架呢?
文殊菩萨的青狮子修为深厚,大蚂蚱除了个子大什么也没有,一只狮子精和一只大虫子的斗争还没维持几分钟,绿色的血液就溅了满地。
文殊很害怕,他说:“佛祖的头发啊。”
善财也很害怕:“坏事了。”
之后惠岸师兄很开心:“谢天谢地。”
只有龙女很伤心。
她失去了一个朋友,一个忠诚的朋友。她知道这世上没什么人喜欢这只丑陋的虫子,可是她喜欢它。但是因为所有人都不喜欢它,即便是她看见朋友死去的场景心如刀绞,却也只能咬紧了牙,生怕自己因此而哭出声来。
她想变得越来越好,便从自己身上割去一些什么,让自己得以更快地痊愈。
虽然,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什么是好。
但是师父不一样,师父一直就很不一样。
师父蹲在地上,直接哭了出来:“文殊你还我儿子来!你还我大蚂蚱!”
惠岸在旁边瞪眼睛,气得险些笑出来:“你儿子?”
文殊菩萨最怕师父不讲理了,被他吓得直念经:“阿弥陀佛,上次你徒弟钻进我狮子肚子里你也赖我,这次你还赖我,我养只狮子都成弱势群体了,你到底想怎样?”
师父难过地抱着大蚂蚱的脑袋,看着它溅了满地的英雄的绿色汁液,伤心地说道:“一命抵一命,让你的凶手给我家大绿以死谢罪吧。”
文殊:“???”
文殊愕然:“你们师父讲不讲理?兽类相斗还要以死谢罪?你看见是谁先招惹谁的了吗?万一是你家大蚂蚱想把我家狮子的脑袋铡下来呢?”
惠岸师兄道:“阿弥陀佛,你见他何曾讲过理来。”
南海观音在讲道会上抱着一只蚂蚱难过地大哭出声:“我养了它整整九十载啊!你们知道蚂蚱成精何其不易吗!”
惠岸在旁边补充道:“具体来讲,是我养了它五年,师妹养了它八十五年,你只是负责今天骑它而已。”
这时候,如来走过来,发现观音抱着颗虫子的大脑袋在地上哭,震惊道:“你还真把这蚂蚱骑出来了?”
师父说道:“你懂什么,我是南海观音,我信众最多,声名最广,旁人若是骑蚂蚱就会招人耻笑,可是我骑就会成为南海观音的象征,时间长了,人人都会觉得骑蚂蚱有脸面了。世上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神仙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可怜我的大蚂蚱啊……”
文殊菩萨看他难过,道:“我把我青狮子给你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别抱着那个脑袋丢人了。”
师父呜咽着说:“不。我只要我的大绿回来……”
文殊菩萨扑通一声给他跪地上了:“我求你了,咱回家再丢人吧。”
师父抱着蚂蚱说:“没有大绿我就不回家。”
文殊菩萨被她这么一说,绝望地喊道:“罢了,我送我的青狮子下凡去历劫吧,这样你满意了吗?啊?”
师父这才满意了一点,惺惺相惜地抱着那颗大蚂蚱的头,驾云回南海了。
后来,因为这只意外死去的大蚂蚱,佛祖还为它开了一个沉重的追悼会,公开为它念了渡亡经,亲自表扬了它的英勇事迹——与狮子搏斗。
这之后没多久,所有人都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只有龙女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幕。
那是她见过的最荒诞、最离奇、最可笑的一幕。
但是也是她见过最奇幻、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西天诸佛站在一个巨大的棺材边上,悼念一只没了脑袋的大蚂蚱,在鲜花与念诵中为它超度。
那一刻,仿佛打翻了颜料桶,红的蓝的绿的黄的都掺在一起,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恶的,什么善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她全都不知道了。
最初的时候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想要痛哭,最末的时候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想要大笑。
有时候龙女觉得师父也在笑,或者是他早对这个荒诞的世界有所了解,所以他闲得无聊,就要用这世界的规则来搞笑,他玩得自如,玩得开心,甚至进行模仿,把自己逗笑,却让别人愁眉苦脸。
龙女觉得奇怪,师父总是嘲讽这个世界,师兄则在奋力抗拒这个世界,善财混混沌沌,压根不想理这个世界。但是龙女不一样,她想融入这个世界,因她害怕孤独。
所以她试图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好,但是不够的,不够的,胸口有个地方永远都在漏着风。
什么时候才是够的?
她不知道。
斗转星移,时间变迁,直到那一日她站在天庭之上,看着惠岸师兄挡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极限在哪里。
那一日,玉帝对她下了杀令,是惠岸师兄冲破重围,替她挡下刀兵,拦下斩首的圣令。
她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他能傲然站立在所有人面前,既不忧,也不惧,她知道他身上正有她一直欠缺的东西。
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可以支撑起她家族,她没有。
所以她才会任人宰割,无处可逃。
无论龙女多少次从师父哪里听到,师兄是何其挣扎着想从那个家庭中逃出去,但是那一刻,她却无比渴望可以踏入那围墙之中去。
家族像是一座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却想出逃。
有人想剔骨剃肉,用伤疤去掉那与生俱来的烙印,有人却恨不得画影图形,纹一个假的以获声名。
师兄尽了一生都希望自己可以被人忘记,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籍籍无名之辈;而龙女深知自己一生都希望可以被人记住,不需要鼎盛声名,不需要多少人敬仰崇拜,即便是一个人也可以。
有人心心念念想逃脱的囹圄,却是他人一心向往的天堂。
那一天她在天界的边缘上,失去了世上第一个她喜欢的人,她喜欢他不因他有美貌如斯,只因她看见他就如同看见她自己。
每一个人都有他身上的烙印,可是她没有。
直到玄镜从她手中消逝的那一刻起,她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只手臂,但是从那时起,她却忽然觉得,这种残缺令她第一次得以完整。
她终于找到属于她的那枚烙印了,虽然尚且不清楚它的形状。
她抱住自己的头为失去的手臂痛哭,最后却在眼泪中,低声笑了出来。
她轻声唤道:“师父。”
她在那鼠灰色的压抑的天空上抬起头来,含着泪露出一个放肆的笑来:“我的手臂断了。”
但是她没有说的是——
我终于,完整了。
第65章 莲藕味儿的,好吃
事情了结以后,我准备带着龙女回南海, 然而玉帝看我, 太白金星也看我, 他们两个一起用奇怪的看我,于是我也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 他们立刻和我珍重道歉,并且亲自送我送到南天门,并且我临走前很热情的表示随时欢迎我带徒弟来三十三天离恨天玩。
惠岸就对这种仪式感的互相注视很茫然, 他问我:“你们方才眼神到底交流了, 什么?”
他竟然问我?
他不是这种单方面进行沟通还要误以为别人已经理解他的鼻祖么?
所以我很老实地回答他:“我不知道。”
惠岸:“……”
我真诚地说道:“他们这种眼神交流就像人参果树说话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以为你懂了但是其实你没懂,一般情况下根据礼仪, 如果他们以为你懂了 , 你就要假装你懂了, 然后回给他们一个他们不懂的眼神。这样他们就会以为你懂了他们说的话而他们不懂你到底在表达什么, 这样他们也会假装他们懂了你的眼神,然后停止用眼神和你交流。”
惠岸:“……”
他很认真地想了半天以后, 问我道:“万一他们没有不理解你的眼神, 而是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怎么办呢?”
我难过地说:“那你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惠岸又说:“那他们若是以为你答应下了什么约定但是其实你没有呢?”
我说:“既然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 谁会来白纸黑字问你讨要凭证呢?他们天庭人就这样,本事没有,屁事儿一堆, 别理他们就行。”
惠岸:“……师父你怎么这么心大……我还是觉得很危险啊!”
总而言之,在他无休无止的担心中, 我终于带着龙女回到了南海。有一段时间她不想同我们说话,我便许她自己呆在南海的藏经阁里自己休养,她便如同消失了一般。以前龙女不在的时候,我没觉得我们三个臭男人在一起这么没劲,而这次她闭门清修了以后,我才忽然意识到她是南海如此重要的一份子,她不在,我仿佛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一般,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