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自己没有任何一张道具卡,其实还是说谎了。应该说,他现在已经家徒四壁。而之所以在回到窄楼底层后不久就进入噩梦,实际上就是为了赚取一些物资。
有的时候,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想进入噩梦了,毕竟他已经不自觉摆出这副要好好生活的架势了。
但是在进入噩梦之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就好像他的大脑不听他的话一样。
……明明遭遇过那么惨烈的失败,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么认真?
牧嘉实有些丧气地想。
不过,他这一次进入这个噩梦,本来也是有一些意图的。
他想要调查一下那个名为苏恩雅的女性窄楼居民,但是他身无分文,无力购买或者交换到他需要的情报,因此他只能来这个噩梦中碰碰运气。
算是做回了他的老本行。掘金者团队除了带老板,本身也需要发掘噩梦通关的一些线索,而这些关于噩梦的线索,本身在市场上也颇具价值。
他可以利用一下获得的线索,说不定能交换到他需要的信息。
当然,说到底也不过是来碰碰运气,所以在来到这个噩梦之后,看到这群不太靠谱的队友,牧嘉实就有种泄气的感觉。
……不如还是当个废物算了,调查那个女人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一名神神叨叨的窄楼居民罢了……
不过,最近在窄楼中,这个噩梦似乎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牧嘉实沉思着,而收藏家蹦蹦跳跳地走着,自得其乐,倒也玩得开心。
直到他们突然被一群人拦住了。
他们大概走了十分钟的样子,为了防止错过什么,所以速度不快,总共也就走了一公里多点。沿路都没有什么正经意义上的道路,他们只能选择踩在废墟的碎石上,谨慎地前行或者跳跃。
然后他们突然就来到了一片较为开阔、平坦的区域。其中围拢着不少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牧嘉实四下粗略一扫,发现了倒塌的入口处、检票处,还有大型的围栏之类的。他又注意到那个摩天轮,于是恍然大悟。
这里恐怕就是游乐场。
因为游乐场总共也没有太多的建筑,主要还是以游乐设施为主,所以即便那些游玩项目已经荒废无用,或者倒塌生锈,但是场地仍旧保留在那儿。
并且,这里似乎成为了一些人的聚集地。
有人飞快地跑过来,用警惕和排斥的目光盯着牧嘉实和收藏家。这是两个他不认识的人。
他说:“杂质!”
牧嘉实愣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这像是,通行的密码?
那人盯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又一次说:“杂质!”
收藏家笑嘻嘻地回答:“周刊?”
那人顿时一皱眉:“回答错误!”他如同一个忠心耿耿的骑士长,挥手从旁边喊来几名彪形大汉,仿佛威慑一般,他冷酷而严苛地说,“入侵者,滚出去!”
“诶,你们这么紧张干嘛!”收藏家完全不害怕,反而露出兴致勃勃的笑容,“我们才来这儿,不懂你们的规矩,你给我解释解释呗。什么是‘杂质’?”
那人眉头紧皱,似乎是迟疑了片刻,但是仍旧坚持着说:“请你们离开。”
口气倒是客气了不少。
这个时候,牧嘉实注意到,游乐场那些废旧的栏杆后,有不少人如同游魂一般,慢慢地朝他们聚拢过来。
他们停止了谈话,那些窃窃私语一样的声音顿时消失,只余下一片凝滞般的安静与沉寂。
仿佛这片废墟之中,全部都是死人。
……而明明就有这么多的活人在他们眼前。可是,牧嘉实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目光冷漠。
对于牧嘉实和收藏家的到来,他们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欢迎,相反,他们展示出了一种极端的排外和厌恶。
这种敌对的情绪……来自于哪里?
牧嘉实想,或许,那个光头任务者,仍旧隐瞒了一些信息。他瞥了身边的收藏家一眼,又想,自己或许就是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算了。
他暗自叹息一声,拉住了收藏家,平静地对那名“骑士长”点点头,说:“对不起,我们这就离开。”
他们选择绕开这个游乐场。
直到被牧嘉实拉走,收藏家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哎,杂质,什么杂质……你啊,太急了!我们明明可以问出来!”
牧嘉实平静地回答:“不要急。现在是噩梦的第一轮,不用急着和这些家伙对上,先从别的地方下手,看看他们的底细再说。”
收藏家一愣,随后夸张地给牧嘉实比了个大拇指:“你强!你这都准备好下黑手了?”
牧嘉实:“……”
他微一皱眉,有些费解地看着这个青年。
他什么时候说要对那些人下手了?
收藏家才不管自己是不是误解了牧嘉实的意思,他继续蹦蹦跳跳地走着路——幸亏他的外貌是一名青年,不然这样子实在是显得过于小孩子气了。
可是牧嘉实其实也看不太惯这副样子。毕竟,收藏家只是外表看起来是青年而已,如果算上他在窄楼里呆的时间……
所有任务者,实际上都已经不年轻了。
只是他们的年龄,以及他们的身体,被永远定格在他们进入窄楼的那一刻。
硬要说的话,牧嘉实觉得自己都可以说是四十来岁的大叔了,可是他的外表仍旧像是二十岁出头一样。
尽管身体没有发生什么改变,然而他们的内在早已经天差地别了。
有时候,牧嘉实会忍不住想,就算他们真的能够离开窄楼,他们又能否适应外面的生活呢?他们在这样的噩梦、这样的窄楼中生活了这么多年……
每每想到这里,牧嘉实都忍不住会叹息一声。
他继续与收藏家往前走。
他们约定汇合的地点,是那栋大楼。
从路线上来说,光头和花臂两个人要走的路是最短的,但是光头说他提供了一些信息,所以这是他们应得的。
而牧嘉实和收藏家的路线虽然距离上短一些,却着实难走。特别是,当他们绕开了游乐场,又发现周围全是那种崎岖的、完全没有任何平坦道路的废墟遗迹的时候……
收藏家嘴角的笑容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
当往东南方向走的两个人与游乐场那边的人,发生一点点的小冲突的时候,徐北尽已经走出了自己的书店,在大楼的门口向外张望。
如此规模庞大的废墟,看起来实在是令人心生敬畏。因为,那看起来更像是被从天而降的武器破坏,而非被时间的威力而侵蚀。
游乐场就像是那武器的中心落点,因为越靠近那里,建筑的损毁程度就越发地夸张,几近粉碎。
越往游乐场的中心,地面都越发塌陷。
可是,有什么武器,能造成如此可怖的威力?
徐北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目光幽深而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片废墟。有风从远处吹过来,刮起一阵呼啸声。
他想起一些非常久远的事情。
许久之后,当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在问他为什么停在原地不动的时候,徐北尽才骤然从往事中抽身回到现实。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将音源换到自己这边,带着观众们在大楼附近的废墟中短暂地探索了一会儿。
说是废墟,偶然也有少许几堵墙没塌,形成一个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这就成了那些求生者的聚集地,或者说,交易场所。
然而他们从来不在这些地方停留。那些求生者如同幻影一样穿梭在不同的聚集地,徐北尽每每瞥见一个,真的仔细去看的时候,又瞧不见人影了。
他最后也只看见一个男人,衣衫褴褛,神情麻木,他饿得已经两颊凹陷、眼神发木,所以不得不努力寻找食物。
他的步伐慢吞吞的,比起其他的求生者来说,他就像是一只蜗牛。他手里拿着一个瓷碗,可能是用来易物,可能是用来乞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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