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疯狂在人类社会蔓延,他们各自的父母、孩子全都疯了,将这对夫妻当成了某日的三餐入肚,骨头则喂了小区里的猫狗。
这名可怜的扮演者在梦中不断重复这样可怖的经历,短时间之内就彻底崩溃。
可是,崩溃并非意味着平静与噩梦的停止,只是意味着,他彻底成为了那对夫妻,不断重复着被吃的宿命。
在他的噩梦中,场景当然不只有他们一家人,还有这对夫妻的同事、邻居、朋友。
整个噩梦,更像是一场奇特的案件调查过程。
邻居报警称住在隔壁的一对夫妻失踪了,并且这几天隔壁总是传来一阵肉香,又或者一阵恶臭。
警方在调查了这户人家之后,发现他们的水电近期使用得十分频繁,远远超过平常时候的使用额度。
此外,这家女主人的婆婆抱怨厨房的下水管道堵了;
孩子在抱怨冰箱里放不下想吃的雪糕了;
小区里的流浪猫和流浪狗更是凶性毕露。
警方又去失踪夫妻的公司进行调查,发现这对夫妻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人到中年,烦恼颇多;
家中老人身体不好,孩子要上补习班,邻居要走动,朋友要吃喝,总之样样都要钱。
他们勉力支撑,但也总是愁眉苦脸。
直到,他们彻底地失踪在这个世界上。
对于普通的任务者来说,当他们进入这个噩梦,他们会承担调查者的身份。
在进入这个噩梦的最开始一段时间,这对夫妻还没有被杀死;
而当他们被彻底吞吃入腹,那么噩梦就会重启。
任务者们如果想要解决这个噩梦,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阻止这对夫妻的死亡;
而想要达成真结局,则是要让这对夫妻的父母、孩子意识到,他们吃的不是正常的食物,而是他们的亲人。
这个噩梦并不算难,然而可惜的是,这名扮演者还没有暗中推动任务者打出真结局,他自己就已经疯掉了。
也就是说,他彻底无法摆脱这个宿命了。
除非有一天……他能够恢复神智,重获清醒的头脑,并且离开窄楼。
可能这样梦魇般的经历会让他终日噩梦交加,精神趋于崩溃,但是总有一天,他应当能够恢复往常的模样。
而一切,或许都取决于,这十名任务者的行动。
林檎在进入这扇门的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眼前一暗,随后又是一亮,他便清醒了过来。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昏暗的楼道里。
他有些不耐烦,想着他要去找徐北尽。可是他的直觉好像失灵了,压根就没有给他指出徐北尽所在的地方。
他想,所以徐北尽不在这扇门的后面?
那他会在哪里?
林檎有些困惑。
从外表来看,林檎看起来并不像是忘记了关于进入这个噩梦的始末。他好像仍旧清醒,并非如同其他任务者那般昏沉。
但实际上,林檎只记得徐北尽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进入这个噩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是知道,他要找到徐北尽——那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他一定得找到他。
但是徐北尽会在哪儿?
林檎想了片刻,想不出来。
不过他知道一点,既然徐北尽不在这儿,那么,他就得离开这儿。
怎么离开?
林檎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将目光投向楼道上方的一间房屋。
那里传来了一些特殊的声响。
林檎凝神去听,超凡的五感使他很快就听清了那声音究竟是什么。
那是剁肉……剁骨头的声音。一声一声,仿佛敲在人的天灵盖上一样。
如果是普通任务者在这昏暗的楼道中听见这样的声音,那或许已经吓到腿软了。
被曾经的网络信息时代荼毒的人类,可以轻易地得出结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林檎并没有这个困扰。
他一没有关于地球的记忆,二不会因为这点点诡异的气氛,就觉得恐惧。
他好像从来没有觉得恐惧过。
他只是想,如果那儿有声音,那就说明,这个场景的重点,就在那儿?
于是他迈步上了楼。
徐北尽简直不忍直视随后发生的事情。
林檎先是敲了门,然而无人开门,于是他就用蛮力拆了房门,走进了那间屋子。
他无视了脸上手上满是血迹的两名老人,还有拿着根手指骨舔着血液的小孩,转了一圈之后,直觉将他指引到了冰箱前面。
然后他打开了冰箱门。
弥散的灰雾从冰箱门中喷涌而出,几乎在一瞬间就遮掩了林檎的视线。
鼻端本来浓郁的血腥味变得若隐若现,房屋中的几个人也成了虚无缥缈的幻影。
随后,一扇大半隐在灰雾之中的门,出现在林檎的面前。
他知道这就是离开这个场景、去往下个场景的通道。这些门,就是在徐北尽的噩梦中通行的办法。
林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他几乎是用作弊的办法离开了这个细胞噩梦。
然而,其他的任务者却没有这么轻松。
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将最初的门后的世界,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噩梦去解决。
他们忘记了他们是在徐北尽的噩梦之中,也忘记了进入这个噩梦的使命。
他们还没有彻底沉沦在这个噩梦中,但是却也未必那么清醒了。
他们徒劳地投身于那些已经永恒崩溃、陷入不断重复和无限轮回的噩梦之中,并且希望解决他们。
在这九名任务者中,第一个意识到不对劲的,是牧嘉实。
牧嘉实在一个银行的场景中。
那些银行职员因为一名老者过来存款的态度不太好,而产生了一些口角;不仅仅是与老者之间,还有彼此之间。
然而随后这场争端不断地升级,最终造成了一场血案。
当银行里的所有人死去,这个场景就会发生一次重启。
牧嘉实浑浑噩噩,在一开始,他自己甚至都卷入了这场血案之中。
死亡的痛苦使他略微清醒了过来,他想要阻止这场杀戮。
但是,他总是功败垂成。要么,是因为他阻止了一名银行职员训斥老者,却没能阻止另外一人的手伸向那大笔的现金;
要么,是因为他阻止了银行职员,却没能阻止老者那趾高气昂的态度。
最后,他几乎无奈地在老者进入银行之前,抢先关闭并且锁上了银行的大门。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他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锁着的大门;
银行内的血泊;
透明玻璃门外盛夏的街道;十字路口,马路对面的图书馆;
繁华的城市中心却荒无人烟,偶有几个疯子一样的人影从街边闪过。
这种种场景让他怔了许久。他觉得这些场景有哪里十分眼熟。
之前一段时间他压根就没有关注银行外的情况,因为银行里面的那些疯子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但是就是因为这无意中向外看的一眼,他发现了门外的场景是如此熟悉——
但是,他完全想不起来,他究竟曾经在哪里遇到过这样的画面。
他的大脑如同一团浆糊,一切都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他茫然地阻止着银行内的血案、阻止着自己的死亡。
他甚至主动将那名引发争端的老者拦在门外。
但是也就是这一刻,他突然想,他为什么要留在银行里?他也可以离开这里啊?
这是几乎无解的难题。老者的确可以拦住,但是他却还是和这群疯狂的银行职员待在一起,而迟早会有下一件事情点燃他们的怒火与杀戮渴望。
银行的血案是不可能被阻止的,他应该放弃徒劳的挣扎、离开这里。
牧嘉实念着这句话,某种奇怪的驱动力和某种特殊的迟疑不定,让他在离开与不离开这两个选择之间,来回思索。
他不觉得自己是如此犹豫不决的人,但是他就是被某种东西束缚住了。
他的大脑。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大脑。
不。他为什么会为自己的大脑感到骄傲?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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