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哥(41)
乔羿手臂一抖,鼻腔涌起一阵难受的酸。
沈寻放开他,“你和骆燏是我在我那个圈子之外最重要的朋友,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再失去另一个。”
乔羿眼眶微红,“那这事……”
“我会调动关系去查,至于你……”他转过身,拿起一直未动的水一饮而尽,食指点了点乔羿,“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当你的法医,不准掺和省厅的事。”
乔羿站着没动,喉结上下起伏。
他眉头一蹙,厉声道:“听到没有?”
乔羿这才低下头,轻声道:“听到了。”
从技侦部门回来,沈寻脸色阴沉,难得一见地关了队长办公室的门,乐然在外面探头探脑地看,想进去问他怎么了,又怕太冒失。只好坐在座位上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隐约听到他好像在讲电话,又实在听不清楚——刑侦队全是大嗓门,说起话来声音大得像车间工人,完全盖过了沈寻刻意压低的嗓音,他乐然听力再好,也无法屏蔽掉近在咫尺的吼声,听清沈寻在电话里说些什么。
而且沈寻没说多久就挂了电话,队长办公室里彻底没了声响。
乐然在意极了,第三次晃到门口时终于抬手敲了敲门,喊道:“沈队。”
过了2秒,沈寻才道:“门没锁。”
他推开门,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探进半个身子,又喊了声“沈队”。
那模样,就像小心翼翼观察猎物是否还在原地的刚成年狼崽。
沈寻心尖一软,皱着的眉也舒展开来,嘴角勾出一个浅笑,“怎么?”
“呃……”他抓抓头发,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桌上的铁盒上,“我,那个,小白哥让我来拿一袋果汁。”
正伏案工作的白小越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沈寻揭开盒盖,拿出两袋果汁往前一抛,“接着。”
乐然上前两步,接住果汁,又往桌上看了看,“沈队,你有心事?和乔法医吵架了?”
沈寻眼皮抬了抬,笑道,“我像有心事?”
乐然诚实地点头,“嗯。”
沈寻撑住下巴,眉梢一挑,“然哥,你上班不好好工作,尽观察我干什么?”
乐然脸颊一下就红起来,狡辩道:“我没啊。”
“还说没?你不观察我,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我,我就是在你回来时瞅了你一眼。”
“然后就打着白小越的旗号跑来找我要果汁?”
乐然捏着两袋果汁,瞪了他一眼。
沈寻心里确实有事,随意逗了两句就及时打住,温和地笑了笑,“我真没心事,就是乔羿刚才给我汇报了几年前的案子,我这儿正思考呢,可能看着比平时严肃。”
一听事关工作,乐然又问:“什么案子?”
沈寻咳了咳,正色道:“这就不能告诉你了,比较重要的案子,我和乔羿签过保密协议。”
乐然虽然好奇,但得知是签过保密协议的案子,便不再追问,毕竟他在军营里也签过一些保密协议,深知有些规则必须遵守。
于是“哦”了一声,退到门边,刚拉过门,又推开道:“沈队。”
沈寻仍旧笑着看他,“嗯?”
他踟蹰了一下,有些难为情地说:“沈队,如果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或者想倾述的事,尽管给我说。我跟你倾述过,你也可以跟我倾述。”
沈寻目光柔和下来,“好。”
门合上,乐然走回座位,将两袋果汁都给了白小越。
白小越:“你又偷寻哥的果汁了?”
“不。”他摇摇头,“是沈队主动给你的。”
白小越嘴角一咧,“你觉得我信?”
他翻了个白眼,额头“咚”一声撞在桌面上,郁闷道:“日……”
白小越推他脑袋,“哎乐小哥,您这是咋了?怎么说起脏话了?好青年的形象不要了?”
他偏过头,一边脸颊压在桌上,嘴唇被挤得嘟起来,“小白哥,你跟我说实话。”
白小越眉角直跳,“啥?”
“我是不是让人特没有安全感?”
“啊?不会啊。”
“让人觉得很不可信?”
“也不会啊。”
“那我刚才说这两袋果汁都是沈队主动给你的,你怎么不信?”
白小越无言以对,往队长办公室瞥了瞥,推锅给沈寻,小声说:“这事不怪你,主要是寻哥这人吧……干不出主动送果汁这事儿,而且还是一送送两袋,他抢我两袋还差不多。”
乐然叹了口气,将信将疑,脸在桌面上一滚,后脑勺对着白小越,嘀咕道:“沈队也不信我呀。”
沈寻盯着门叹了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阴冷。
骆燏的事说到底是他与乔羿的猜测,如今什么线索也没有,连着手点都找不到。他就算有心想查,也着实难以下手。
刚才严啸打来电话,说对梁华的调查已经陷入僵局,不管怎么查,梁华都显得清清白白,毫无致命黑点。
沈寻不禁有些茫然。
梁华是个已经锁定的目标,敌在明我在暗,但即便如此,严啸也没能摸到梁华的把柄。更何况省厅背后那个如同被迷雾遮住的势力?
那势力能耐究竟如何?可能牵扯到多少人?是不是他沈寻、沈家能够搞定?
一切都没有定论。
正心烦着,目光触及还未盖上的铁盒,他吐出一口气,随手拿起一袋果汁晃了晃,想起乐然刚才盈满关心的眼神,和那句“你也可以跟我倾述”,不由得勾起一个苦笑,自言自语道:“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向你倾述。”
乐然下班后没急着走,见他收拾好东西走出来,就立即黏上去问:“沈队,明天周末了,你还来练枪吗?”
他阴沉了一下午,这会儿看到乐然精神奕奕,似乎还有点期待的眼神,旋即笑道:“你有空指导我吗?”
乐然下巴一扬,“当然有!”
他将手臂搭在乐然肩上,一边朝门外走一边说:“那我肯定得练。明天中午想吃什么?”
乐然嘿嘿笑,“红烧鸡翅!”
“又吃红烧鸡翅?你就不能换一样吗?每周都吃,我都做腻了。”
“但是我没吃腻啊,还想吃。”
沈寻脚步一顿,偏头看了乐然一眼,心头暖洋洋的,眼中的阴郁就像春光下冰冻的河水,一寸一寸,渐次融化。
乐然被看得不自在,以为他不乐意做了,言不由衷地改口道:“要不就换一样吧,红烧排骨也行,红烧鱼也行,红烧猪蹄也行……”
“不换。”他突然打断。
乐然诧异地眨了眨眼,还未反应过来头发就被揉得乱七八糟。
沈寻声音柔和至极地说:“不换,我都给你做。”
这周末,乐然在指导完手枪速射后,被喂了一桌的红烧菜。
下午,他靠在沙发上无法动弹,沈寻临时跑去药店买回一大堆消食片,挤出两颗喂到他嘴边,剩下的全部作为战略储备收进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