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哥(8)
“瞅我干啥?嫌疑人不是他老婆就是他姑娘,反正等会儿都得跟寻哥汇报,你急啥?”
“不会吧?”
“怎么不会?指纹已经送回去做比对了,受害人指甲里还有皮肤组织。一查就知道会不会。”
“那,那几个老人呢?”
“医院。可怜呐,白发送黑发,还他妈是凶杀。”
同事又忙活去了,乐然脸颊泛白,皱眉道:“凶手居然是家属?”
小白叹口气,感叹道:“这年头啊,在自个儿家里住着都不安全了。”
不多时,沈寻赶到,一同下车的还有乔羿。两人利落地戴上手套鞋套,沈寻站在客厅,仔细查看打斗痕迹,而乔羿则快步走进卧室,一脸正色。
乐然退到一旁,抬起眼皮偷偷打量沈寻。
沈寻冲门外喊:“老邱呢?”
邱羽拿着一个B5笔记本应道:“来了,我长话短说。”
“死者叫江旭,54岁,科步佳皮鞋厂的职工,死因是头部遭受重击,作案工具是一把榔头。他的妻子李小卉和女儿江映莎目前不知所踪。我们在客厅发现3片人体组织,已经和榔头上的指纹、江旭指甲里的皮肤组织一同送回去检验了。监控显示,3月11日凌晨1点07分到1点23分,江映莎7次提着美特斯邦威的购物袋前往车库,然后于1点26分驾驶自家的福特轿车驶出小区。”
沈寻面容冷峻地凝视着沙发边一处血迹,片刻后问:“是江旭和李小卉的父母报的警?”
“对。李小卉的父亲患有老年痴呆,她每隔一天就会去父母家,帮助母亲清洗父亲换下的衣裤。江旭的父母身体也不好,他大姐前些年病逝后,他就承担起了照顾父母的职责,大概一周会去探望三、四次。这回李、江二人都没回父母家,也联系不上,老人约好一同前来看看,敲门没人应,这才在物管的帮助下报警。”
沈寻踱了两步,眉头微皱,“这案子……嫌疑人是谁显而易见啊。”
乐然闻言抬起头。
邱羽长叹一声,“他们的女儿,江映莎。”
一名警员从门外跑入,将手机递给邱羽,半分钟后,邱羽挂断电话,朝沈寻道:“交警那边的监控也出结果了。江映莎在11日凌晨1点57分离开主城区,进入高速,摄像头最后一次捕捉到她是凌晨3点19分,南城县周家镇灯一村。”
沈寻:“和村派出所联系没有?”
“还没。”
“暂时别联系。比对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邱羽抬手看表,“已经送去一阵了,最迟……最迟下午3点。”
“行。”沈寻摘下手套,在邱羽肩上拍了拍,“那这边就辛苦兄弟们了,我赶回去跟上级汇报,还得跟宣传部打声招呼。叫兄弟们走访时把紧口风,尽量不要让人做‘毒女杀害父母分尸抛尸’之类的文章。”
乐然背脊生出一层薄汗,寒意从脚底阴森森地往上爬。
对于自幼在福利院长大的他来说,平生最渴望的恐怕就是家庭的温暖、父母的关爱,难以想象有人会心狠手辣杀掉自己的父母,甚至分尸抛尸。
这时,乔羿从卧室出来,神色凝重,与调戏乐然时判若两人。
他走到沈寻身边,摇头道:“我听到你们刚才的话了。”
“嗯?”
“如果凶手确实是他女儿,那这女儿也太……太狠得下心了。”
“怎么说?”
“榔头第一次砸下去时,江旭应该就没反抗能力了,凶手后来还追加了八到九下,导致右颅完全粉碎。”
“这还不算什么。”邱羽指了指地板上的血迹,“就目前的线索看,她就是在这儿将她妈大卸八块,我们之前找到的人体组织极有可能是分尸时遗落在地面上的。”
乐然胃里一阵翻涌,干呕出声。
沈寻似乎这才注意到他,眼神略深地看了看他,招手道:“过来。”
他额头上全是冷汗,三层口罩蒙在脸上仍挡不住浓郁的恶臭,又因干呕而觉得羞愧,谨慎地朝沈寻走去,低声道:“不好意思。”
“拿着,自己涂在人中和太阳穴上,在楼下等我。”沈寻将一个圆圆的小扁盒放在他手上,顺手扯掉他的口罩,见他惨白着一张脸,声音温和下来,“别听白小越瞎掰,这味儿你戴十层口罩都挡不住,还影响呼吸。我马上就下来,你在楼下的花坛上先坐坐。”
小扁盒是金属材质,贴在掌心凉飕飕的。乐然一边下阶梯一边扭开闻,薄荷与陈酒的味道钻入鼻腔,竟轻而易举驱散掉弥漫在周身的恶心感。
他抠出一小团,试探着抹在人中上,站在阳光下微微扬起脖子,深呼吸一口,胃里的浊气逐渐淡去,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三月的春光下,有小雪一般的梨花瓣在微风中飞舞。
陆续有警员从楼上下来,围观的居民在警戒线外指指点点,他坐在花坛边摆弄着小扁盒,不知警服上已经飘落了片片花瓣。
直到沈寻唤他的名字。
“乐然,走了。”
第六章
沈寻开车,乔羿坐在副驾,乐然跟小白一起挤在后座。小白问:“寻哥,你说这江映莎为什么要杀死她爹妈?”
“别乱说。”乔羿回过头来,“比对结果还没出来,人也没找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凶手是江映莎。”
乐然默默点头。
“平时风骚,关键时刻傻白甜,说的就是你吧乔儿。”沈寻在路口的红灯处停下,微偏着头,“客厅的地板上有明显刀砍痕迹,且遗留着不明人体组织,老邱说江映莎七次拿着美特斯邦威的购物袋进入车库,深夜驱车赶往山村,你有什么想法?”
“也,也不一定是分尸抛尸啊。”
沈寻笑了笑,“你已经说出了你的答案。”
乐然倏自叹气。就像沈寻方才在现场说的,这案子再明了不过,已有证据已经可以勾画出一幅江映莎杀父砍母的残忍画面。
乔羿抱臂,眉头微皱,“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家看着也挺有钱的,是什么事想不开非得杀死自己的父母?”
“不是亲生的?”小白插话道。
“这和亲生不亲生没关系,我看矛盾多半出在钱上。”沈寻说。
“钱?不会吧。”小白翻着手上的笔记本,“他们家挺有钱的啊。”
“有钱就不会出人命吗?豪门血案你还看得少了?”沈寻在后视镜里白了小白一眼,余光瞄到默不作声的乐然,眼角一弯,竟带了浅淡的笑意,清清嗓子,又道:“而且据我观察,他们家的收入水平应该不高,甚至可以说比较低。”
“嗯?”乔羿侧过脸,“怎么看出来的?”
“江旭是皮鞋厂的职工,这年头职工能拿多少?”沈寻打开车窗,一股春天独有的干燥青草香灌入车内,“如果是精密制造业的职工,那自然另当别论,人一个月的收入能抵咱们四人。但皮鞋厂属于低端制造业,一天加班加点地干,月收入也不会超过3000元。而且老邱不是说了吗,江旭所在的皮鞋厂叫科步佳,听说过没?”
“本地企业,去年差点破产,好几条生产线都停了。”乔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