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37)
新朋友的到来让冷尧收获到意想不到的快乐,可又难免汗颜,毕竟他才是最年长的那个,却总是在惹麻烦、拖后腿、要让人照顾。虽说他与季平舟的相处也差不多如此,但这种类似歉意的心境却是从未有过的。
时光飞转如流水,从初二到高一,由临校变作同班,懵懵懂懂的少年人也开始要为将来做打算。
胡氓和商岳都想学电影,一个想拍,一个想演。
季平舟觉得胡氓拍电影是件很好想象、也实际可行的事情,却半点搞不懂商岳怎么会想去演电影。早前季平舟以为冷尧就算话少的了,可认识商岳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真的话少。事实上冷尧的“话少”并不是他不喜欢跟人说话,但商岳是真的不喜欢,他甚至都不喜欢跟人接触,基本都是副目中无人、沉浸在个人小世界的古怪姿态。他是被胡氓硬拖着来交朋友的,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胡氓也算为商岳操碎了心。
搞不懂归搞不懂,季平舟却没有表现出过丝毫的质疑。因为冷尧叮嘱过他,不能欺负商岳,他是弟弟,脾气再坏、脸再臭都得让着。
冷尧是打从心底里喜欢胡氓和商岳,喜欢得让季平舟都忍不住吃醋。他没有想歪什么,只是不服气被人分走冷尧的注意力和关心。季平舟当然也不会憋在心里吃醋,可直言讲明后却惹得冷尧差点笑出眼泪。
“傻不傻呀?你跟他们,又不一样的。”
简单两句话,让季平舟心头的无端醋意立刻就化成甜蜜。
是啊,他跟他们不一样。
对冷尧来说,他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伙伴,是在人生起初就牢牢绑在一起的爱人。
5
为了不和朋友们分开,季平舟和冷尧也立志投身电影事业。
但胡氓与商岳并未考入同一间学校,冷尧因为身体缘故错过考试,季平舟就陪着连考场也没去。一年多之后重聚,季平舟成了胡氓的学弟,冷尧则没有复读再考,只是陪季平舟离家,而商岳已拿到人生第一个主角剧本。
世界大了,际遇各有不同,人也跟着改变。
季平舟沉默了许多,商岳却健谈不少。
饭桌上冷尧问商岳在学校高不高兴,商岳想了很久才回,演戏很高兴。
胡氓伸手在商岳脑袋上揉了两把,拿了根烟出来,怕熏着冷尧就又再放回去。
没有季平舟话唠活跃气氛,无声半晌居然是冷尧开口打破沉默。
他说他在写一个故事,等写好了就一起拍。他靠在季平舟肩膀、歪着头笑眯眯的看向商岳,依旧是慢吞吞、甚至都不流畅的说道,“给你写的,要演好,我们以后,赚钱靠你啦!”
季平舟听得整颗心都揪紧起来,低下头没去看胡氓和商岳,只是沉默着、牢牢握住冷尧的手。
冷尧是先天性的心脏病。
季平舟知道,胡氓和商岳也知道。
没去考试是因为要动手术,手术很成功。
冷尧是这样告诉胡氓和商岳的,季平舟也是,可事实不是。
差不多有两个月时间,季平舟都陷在难以自拔的悲伤和愤怒里,吃不下、睡不着、动不动就哭,哭得自己都嫌弃自己,可半点都无法自抑。原先还要躲着冷尧去哭,但没两回就躲不过了,而无论他哭得多惨,冷尧都只是咬牙看着,实在看不过去了就跟着掉眼泪,可也只是掉眼泪,不劝,不哄,更是一声都没哭出声过。
就这样僵持拉锯,直至某天早上,季平舟拉着冷尧的手,两眼通红的看着屋顶,一字一顿的告诉他,“小尧,我们一起死,一起死。”
冷尧也看着屋顶,回道,“不。”
季平舟就又忍不住哭起来,几乎要喘不过气的哑声质问,“那怎么办?我怎么办?你死了我怎么办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冷尧慢慢转过身来,搂住季平舟的脖子答话,“你帮我活着。活得好,我在天上等你。胡来,就不等了。”
他紧紧抱着他,全不顾他肝肠寸断的哭声。直至他哭得没了力气,只剩眼泪还不断在流。
“你让我管你,就要听话。小舟,要听话。”
季平舟哭得连喉咙都隐有甜腥滋味,手脚麻木到快失去知觉,挣扎到头终是没说出半个不字。
人选择不了生,也选择不了死。
竭尽全力是为了活着,可活着,却那么难。
这是季平舟18岁明白的道理,是冷尧说服他接受的道理。
作者说:建议搭配王若琳《一生守候》配合食用
第34章 离愁
塞上,月下,客栈。
进门一个四十岁上下却头发花白的刀客,随意挑了张桌坐定,放下满满一把碎银,要酒要肉,声如洪钟、气度豪迈。
掌柜一眼便知来了大人物,亦暗忖是否来了大麻烦,切肉上酒其间想到今晨来住店的那两位,便急急忙上前收了银子、眼色示意伙计们各自退避保命。
不多久便又有客至,是四个衣着鲜亮的年轻剑客,腰间坠着块样式一致的铁牌,牌上镌有一个“瞿”字。剑客四人各往刀客周围占了张桌子,既不唤人来招呼,也不计较无人来招呼,只将目光投向刀客方向,贪婪窥伺一半落在刀客的刀上,一半落在刀客的颈项上。
刀客只专心喝酒吃肉,好似看不见那四人,也好似是看不上那四人。
“怪哉。”忽从楼上客房内传来一句轻叹,不过细微声量,竟清楚落进这堂上各人耳中,显是蓄意要他们听见。“这学剑的门派,怎也惦记着来抢刀?”
剑客四人即刻戒备环顾,刀客却只夹了块肉放到口中。
"莫不是练不好剑气得急了,就想学人用刀?”
“他们也配用刀?”房内另有人道,声调比前一个低沉些许,散漫冷清,似还带着些昏沉睡意。
“噗……”刀客听得笑出声来。
剑客中一人却拍案怒起,涨红了脸高声喝道,“何方鼠辈?竟敢辱我瞿城剑法!”
须臾沉寂。
“他在骂我?”仍是那先传来的声音。
“也在骂我。”另一个便答。
“他敢骂你?我去杀了他!”
烛火微动,一道白影飞快掠过,剑客的脖颈便被割开,鲜血如雾气般喷涌而出,人笔直倒下,除了沉闷坠地的声响,便再无丝毫声息,连神色都还维持着前一刻的怒喝模样。
满堂惊骇沉寂,刀客对面却已落座下一个裹着雪白狐裘的青年——面如玉,目如星,端的是风流标致,笑得温善可亲,却透着股教人心惊胆寒的残忍乖戾——他看向刀客,亦看向刀客背在身后的刀。
“前几日我失手弄断了师兄的佩刀,正好拿前辈这把来赔。”
青年出言轻狂,当即激起刀客的怒火,而那余下的剑客三人也回过神提剑杀来。白衣青年岿然不动,却见一乌衣身影从天而降,悠悠然踏过剑客三人的肩头、径直就越向刀客身侧。
挣——
刀客背上一轻,慌忙出手却为时晚矣,他看着那乌衣身影驻足落至眼前,振臂,挥刀,举动如随手拂去风中尘沙,却令那剑客三人齐齐身首异处。
血腥味四散开来,刀客汗如雨下。
他此生唯以零雨刀及一身刀法为傲,从未想过会遭今日由人来去夺刀的屈辱。他既愧且哀,恨不如那瞿城四剑客般即刻死去,可他却不如他们,因为他们至死都有剑锋在手,而他明明活着,却已没有刀了。
“师兄觉得这刀如何?”白衣青年向乌衣人问道。
乌衣人正专注于刀上欣赏,“不坏。”
白衣青年便像得了天大的夸奖,开怀笑道,“看来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也不都是假的!”
刀客目眦尽裂,禁不住呕出一口血来,哑声道,“你们,你们是何人?”
白衣青年转回头来看他,倒是诚心致谢般的拱手一礼,“晚辈柳三郎。到了阎罗殿上,前辈可莫要告错人哪!”
——
《柳三郎》拍摄第四周。
商岳的高反状况大有缓和,虽仍在辛苦挣扎,却已不像起初几天那样连说话走路都要拼命。除了身体负担之外,他的状态很好,戏演得顺畅,心情也都不错。剧组内个个都对他颇具好感,一方面钦佩他的实力与敬业精神,另一方面则觉得他没架子又好脾气,更加细心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