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想象(37)

　　宋徕没听出他的意思，也没多想，顺着他点头，“也是，我那时也年轻，刚进秘密森林，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方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转头看着宋徕惬意的侧脸，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方衍开了一会儿就停在了一块空地上，“下车吧。”

　　宋徕往外看了看，见这一片都是些小馆子，灯火通明，烟火缭绕，有的店里还坐着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宋徕像是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方衍已经下了车，见宋徕还未动，他走过去替他拉开车门，整个人像一团巨大的黑影一样将宋徕罩住。

　　“带你去吃好吃的。”

　　宋徕讷讷地下了车，就跟在方衍身后。

　　看着方衍高大宽阔的背影，他觉得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方衍对调了过来，从前自己在前他在后，现在他在前自己在后。

　　只是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总归是有一个人在追逐。

　　方衍似是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进了一家淮南牛肉汤店里。

　　店面是像半开放地下室一样，从门口的楼梯下去几级台阶便是好几张摆放整齐的桌椅，方衍已经走了下去，站在门口同老板说话，宋徕却还站在台阶之上没有动弹。

　　眼前的方衍明明是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可宋徕却总觉得在这狭窄小屋内似乎就要碰了头的人更像过去那个见了自己总会局促不安的路衍。

　　他们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可宋徕却总在不知不觉之间将过去的他与现在的他割裂开来。

　　“宋徕？宋徕？”

　　听着方衍的呼唤，见他朝自己挥手，宋徕才回过神来。

　　“怎么。”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吗？微辣，多香菜？”方衍一面问，一面上前拉住正往下走的宋徕，“慢点。”

　　宋徕脚步一僵，抬头看他，眼神闪烁。

　　方衍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在这样萦绕着热气的小店里有些红了脸，“怎么了？”

　　宋徕长吸一口气，点头。

　　“和以前……一样。”

　　方衍没有多想，将宋徕拉了下来便转头知会了老板，又带着宋徕挑一张桌子坐下，替他擦了凳子又擦桌子，仔细得很。

　　“现在学生还没下晚自习，不过倒也快了，等我们吃完，恐怕得有一群学生来抢座儿了。”

　　方衍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自说自话，像是在对熟悉的老朋友，又像是在对亲密的恋人。

　　“这家我以前偶然来过，味道很不错，和之前实验中学门口的那家挺像，以前你不是很喜欢那家吗？”

　　“待会儿尝尝味道怎么样，看看像不像。”

　　“方衍。”

　　宋徕叫住了他。

　　方衍抬头看他，像一个等待吩咐的忠仆，又像是一个等待差使的孩子，“你说。”

　　宋徕闭了闭眼，暗暗屏气，搁在膝上的双拳紧紧攥着。

　　“你为什么总记得以前的事。

　　很多事我早已不记得。”

　　方衍脸上的笑意一僵，有些难堪。

　　他抿了抿唇，似是有些想笑。

　　“你总喜欢泼我冷水。”

　　宋徕神色微变，脸上浮起难堪与不安，“我没有这个意思。”

　　方衍耸肩，似是满不在乎，又似是早已习惯。

　　“我知道。”

　　方衍笑了笑，勾起的嘴角却没有笑意，倒是平添几分苦涩。

　　“以前的事你可以不记得，但我不可以。”

　　“你知道的，我的过去只有康乐园和你。

　　康乐园没什么值得记住的，如果再不记住你，我还能记住什么？”

　　“你和我不一样，除了我，你的过去还有很多人很多事，可我只有你。”

　　“宋徕，我只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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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止想象

第30章 “没有骗你。”

　　方衍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没什么感情，可宋徕却从他那双眼中看出了几分藏在背后的悲伤。

　　宋徕并不想让方衍难过，尤其是因为过去的事情。

　　宋徕叹了口气，抽出一张劣质餐巾纸随意擦了擦，试图掩盖自己的窘迫。

　　“我的过去也没什么值得记住的。”

　　宋徕说着，察觉到不妥，又抬头去看方衍，“除了你之外。”

　　方衍定睛看他，突然就笑了。

　　“是这样吗。

　　我以为我对你来说可有可无，毕竟你也不需要我。”

　　宋徕被他说得一梗，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答，正巧老板端着一份加了香菜的牛肉汤上来，宋徕这才遮掩了过去。

　　方衍将那碗牛肉汤推到宋徕跟前，从一旁抽出一双木筷，本想找张干净的纸擦擦，却被宋徕看了出来，抢先拿了过去。

　　“不用计较这些。”

　　宋徕说着便将筷子伸进碗里拨了拨，又拿过汤勺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自舌尖震动味蕾，传至心头，宋徕一下子想起过去的那家牛肉汤。

　　宋徕原以为自己早已忘了那味道，可如今才知道有的东西他竟记得这样深。

　　见宋徕呆着不动，方衍有些期待地看他，那双精致的眼在这样狭窄又沉闷的屋子里如月夜星辰般熠熠生辉，既格格不入，却又有种颓败的美感。

　　“怎么样？像不像？”

　　宋徕抬眼看他，总觉得方衍像是一个误入这肮脏凡尘的精灵。

　　宋徕心头浮起些许酸涩，点了点头，“像。”

　　方衍笑了起来，方才的情绪烟消云散。

　　“头一次来我就觉得像，那时候就想带你……”方衍说着，又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宋徕假装没有察觉他的欲言又止，边喝汤边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一直在国外吗。”

　　“前几年在国外，后来也有回来，各个地方都跑，去了哪里都习惯找学校附近的牛肉汤尝尝。

　　上学的时候以为所有牛肉汤味道都是一样的，后来才知道也不全是，倒是这一家和学校门口那家最像。”

　　听着方衍说起过去，虽然说得不多，但宋徕作为过来人能感同身受他这一路的艰辛。

　　纵使有方家帮衬，可很多事也不得不靠他自己，这十多年必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过来的。

　　宋徕突然有些心疼，他放下手中的勺子，抬头看着方衍。

　　岁月在他脸上的痕迹不过是让他更加成熟，可宋徕仍能看到他过去的影子。

　　“我很高兴你有好好成长。”

　　“其实我的过去里，你也是重要的那一部分。”

　　方衍怔怔看他，没有回神。

　　似是怕他不信，宋徕又补了一句，“没有骗你。”

　　宋徕一贯胃口不好，吃什么都吃不了多少，但或许是熟悉的味道让他放松惬意，这会儿竟将一碗牛肉汤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了不少去。

　　方衍瞧着他吃饱喝足的模样便高兴起来，亲昵地起身替他擦拭嘴角的油渍。

　　“我以为你早就吃不惯这些了，想不到你还挺能吃。”

　　方衍一边用纸巾轻轻擦拭宋徕的嘴角，一边笑着说话，声音婉转而又透着不易觉察的自然而然，那眉眼间浸满了的温柔就快要将宋徕吞噬。

　　宋徕呼吸一滞，不自觉往后靠了靠，从方衍手中抽出纸巾，“我自己来。”

　　方衍身子一僵，眼神暗了暗，什么也没说地站直身子，“我去付钱。”

　　宋徕坐在凳子上看着方衍的背影，心里总是乱糟糟的。

　　宋徕这一顿没少吃，方衍担心他待会儿坐飞机不舒服，便趁着时间还早，领着他在学校附近转了转消食。

　　正遇上高中生下晚自习，学生乌泱泱涌出来，原本空旷的街道很快就被学生们占领，那条美食街的店面也很快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