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想象(64)

　　几人很快倒地捂着伤口嚎叫，方衍站在那几人之间，手里还拎着那根铁管，脸上不知是被什么划伤，正渗着血。

　　他慢慢抬起了眼，目光如炬，视线穿过那些吃惊的面孔，只落在宋徕一个人脸上。

　　看着宋徕完好无损，脸色平静，嘴角似是有笑，好像一直在等自己。

　　方衍忽然眼眶发热。

　　“宋徕！”

　　方衍大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宋徕面前，将他一把抱在怀里。

　　“别怕，我来了。

　　哥哥，我来了。”

　　方衍的声音颤抖，宋徕知道，害怕的人是他。

　　宋徕慢慢闭上了眼，他听到了方衍急促的喘息，听到了方衍颤抖的余音。

　　在这栋他不想踏足的房子里，在那群不想再见的人面前，宋徕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是只有宋渊才有人保护，自己也一样有人奋不顾身地守护。

　　不是只有魏姝才有想要保护的人，自己也一样有可以豁出一切要守候的人。

　　宋徕突然笑了，他抬起手轻轻抱住方衍。

　　“路衍。”

　　宋徕在他的耳边这样低语。

　　“我需要你。”

　　“请带我离开这里。”

　　宋徕的话让方衍双目血红，他慢慢松开宋徕，紧紧握住他的手，流着血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来。

　　“我们回家。”

　　宋徕抿唇笑着，任由他牵住自己，带着自己往外走。

　　魏姝反应过来后大喝了一声，“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宋昌铭！把东西给我拿来！今天他不签字，就别想出……”

　　魏姝的话还没说完，方衍便转过身将手里的铁管扔了过去，结结实实不偏不倚砸在了魏姝的脚面上，疼得她登时站不住，跌坐在地。

　　方衍没有松开宋徕的手，他抬手指着魏姝，因愤怒而发红的眼神瘆人得厉害，让他看起来面目狰狞。

　　“闭嘴。”

　　他一字一顿道，“他想走就走，你算什么东西。”

　　宋徕只是看着方衍的侧脸，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在宋家的每时每刻宋徕都觉得难堪，但这一刻被方衍牵着，他却好像忘记了宋渊，忘记了魏姝，忘记了那些窘迫与难堪，也忘记了这是哪里。

　　方衍就这么紧紧牵着宋徕往外走，林深率先走回车边给他们开门，叶远泓也迎了上去，他丢掉手里的铁管，双目通红地看着宋徕。

　　“先生……”

　　宋徕朝他笑了笑，轻轻摇头。

　　宋昌铭从始至终都站在客厅里看着这出闹剧。

　　他明明是闹剧的制造者，可如今却像是失语一般说不出话。

　　见那辆车要开走，魏姝哪里肯就此作罢，嚷嚷着还要拦，却被宋渊呵斥住。

　　“够了！”

　　宋渊捂着头，整个人蜷缩在轮椅上。

　　魏姝见他这般模样，吓得不清，顾不得已经青肿起来的脚面，连滚带爬到轮椅边，“儿子……你怎么了……”

　　宋渊死命摇头，模样痛苦。

　　“够了！我们已经输了！”

　　“妈妈，我们已经输了！”

　　魏姝怔怔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儿子，终于流下两行清泪。

　　叶远泓把车开走后，方衍的身体还在发抖，他虽然紧紧攥着宋徕的手，但心中的惊慌与愤怒不曾消减，他甚至不敢看宋徕，始终目视前方的眼红得像是渗进了血，而那双眼里又还含着泪，看起来嗜血却又纯净。

　　宋徕知道他吓得不轻，于是用另一只手将方衍的脸转了过来，逼他看着自己。

　　方衍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忙要转过头去。

　　“路衍。

　　看着我。”

　　方衍转头的动作僵住，终于还是忍住了。

　　他慢慢转过脸来直视宋徕，看到宋徕双眼潮湿，他眼里蓄着的泪终于决堤，滚了出来。

　　宋徕心中刺痛，他慢慢靠近方衍，抵住他的额头。

　　“我需要你，所以不要让我担心，也不要让我害怕。”

　　“路衍，其实我一直都需要你。”

　　方衍开始浑身颤抖，就连舌尖也在打颤，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头发紧，难以出声。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林深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竟也有些鼻头发酸。

　　哪怕是在法国时，哪怕再艰难再痛苦，林深也没见过这样的方衍。

　　林深心里难受得厉害，他偏过头看了看一旁的叶远泓，见叶远泓已经歪倒在一旁泪流满面，林深更是不受控制，忙将隔音板升了起来，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出声。

　　方衍的眼泪一股一股坠在座椅上，宋徕听得到声音，就觉得那些眼泪好像是砸进自己心口的巨石一般，叫他痛得厉害。

　　宋徕深吸一口气，转而抱住方衍，一遍遍抚摸他的头发。

　　“不要哭了，怎么现在这么爱掉眼泪了？”

　　宋徕一说话，方衍心里更是自责愧疚，又觉得委屈难受，眼里更是止不住了，甚至还将脸埋进了宋徕的肩头，紧紧抱住他的腰大肆哭了起来。

　　听着方衍的哭声，宋徕又有些想笑。

　　怎么越劝还越哭了。

　　宋徕抿着唇笑了笑，拍着他的脊背，“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这么哭可不吉利啊。”

　　方衍一听他这么说，忙缄默不言，推开宋徕抿着唇看他。

　　宋徕被他这副较真又严谨的样子逗笑，“噗嗤”笑了出来，抽回手用袖口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

　　“你还挺迷信呢。”

　　“哟，这张脸这么好看怎么被划伤了，也不小心一点，不知道我这个人很看脸吗。”

　　宋徕说着笑着，故意逗方衍开心，可方衍看着他却总是面露忧愁。

　　方衍不敢想如果自己再晚一点，宋徕能否全身而退。

　　只要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方衍就心慌手软。

　　他牵住宋徕替自己擦脸的手，将那只手带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哥哥。”

　　方衍的声音发颤，还有些嘶哑，却是叫到了宋徕心坎上。

　　宋徕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抬眼看着方衍，点了点头。

　　“我在呢。”

　　方衍终于笑了。

　　“我好想你。”

　　宋徕的理智因为这句话突然崩溃，他的眼泪几乎是下一秒就滚了出来。

　　“有多想？”

　　“想得浑身疼。”

　　方衍喃喃着。

　　宋徕抿唇，破涕为笑。

　　“那我可舍不得让你疼了。”

　　方衍前倾着脑袋凑到宋徕面前，将自己脸上的伤故意现出来，“我现在就在疼。”

　　宋徕贴上去看着那伤口，虽然不深，但他还是有点担心。

　　“要不现在去医院处理一下？”

　　方衍摇头，收回脸来，嘟囔着嘴有些委屈的样子，“这不是伤，是勋章。”

　　宋徕一听，不自觉往后缩，“这话说的，怎么还押韵呢。”

　　方衍被他逗笑，却还不忘卖乖，“我今天是不是很帅？”

　　宋徕白了他一眼，“嘁”了他一声，“那倒也不至于，反正也就一般般还行吧。”

　　方衍听他这么说也不恼，只是一个劲往他那边靠，“我到现在还像是在做梦一样。”

　　宋徕知道他那点心思，不过今天宋徕总想顺着他一点，也就没再挪，倒是让方衍占便宜。

　　方衍见宋徕没躲，便猜到他今天心情好要惯着自己了，方衍哪里舍得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宋徕被他蹭得受不了，推了他一把，“还做梦，要不要我打你一巴掌把你叫醒？”

　　方衍摇头，正色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不用，亲亲就行。”

　　说着，方衍便嘟起嘴来往宋徕跟前靠，一副讨巧的样子。

　　宋徕看着他觉得好笑，心里也是格外感动。

　　他舔了舔唇，竟然真的在方衍嘴唇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