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老爸都没用。”言琤道,“张嘴吃药。”
荆棠张开了嘴,让言琤把药塞进嘴里。
言琤又道:“喝水。”
荆棠如同一个故障了的机器人,戳一下动一下,听到指令才半睁着眼捧着水瓶胡乱灌了两口,把药咽下去,然后又重新窝回了被子里,把自己裹起来。
“你怎么把药带出来了啊,是不是早有预谋……”荆棠迷迷糊糊地说。
言琤伸手轻轻捏他鼻子:“是你要来开房的,怎么还倒打一耙?”
“嘿嘿……”荆棠扬着唇角傻笑了一声,然后便彻底睡过去了。
言琤独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便垂下头,吻了吻荆棠微红的鼻尖,才翻身上床将人揽进了怀里。
第二天是端午节,还在当家里蹲的荆棠自不必说,言琤也不用去公司上班,两人便一同在酒店里睡到快十点才醒来。
回到家中才发现,昨晚十一点就宣称要睡觉的言决,其实根本没有去睡觉,而是窝在沙发上看了整整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恋爱综艺。熬了一夜未睡,现在的言决看上去非常的疲惫,眼下的黑眼圈简直重似熊猫。
“……小决,你还好吧?”言琤忍不住开口问。
言决望着电视痛苦地说:“我完了,我根本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我就会想起那天晚上跟江熠然吵架的事情,我真是疯了才跟他吵!”
言琤头疼地想,看来儿子确实受情伤颇深。
荆棠问:“这两天你都没有联系过他吗?”
“我给他打了快几十通电话了……”言决沮丧地说,“但他就是不肯接。”
荆棠又说:“那你去他单位堵人呗!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上班吧?或者去他打工那家日料店也可以,再不然就回你们住的出租屋去敲他的门。”
“但是……”言决重重地叹息一声,看上去十分忧愁,“我还没想好要怎样面对他。”
荆棠昨晚过得很快乐,现在稍微振作了一点,又觉得自己可以了,于是积极地给言决出谋划策起来:“但是你不能一直拖呀,假如他已经对你有一点点好感,再拖下去可能就给拖没了。说不定他让你离他远一点只是气话,实际上内心很希望你离他再近一点呢。”
言决有点被说动了:“……真的吗?”
“人有时候就是会口是心非的嘛。”荆棠摸了摸下巴。
言琤在厨房冲咖啡,听到荆棠的话,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口是心非。
荆棠说要离婚的事,会不会也是口是心非?这会不会是气话?
自从那天之后,荆棠就再未提过这件事情,因此言琤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总之,在荆棠还生着病的状况之下,有些话他是不敢轻易说出口的,万一读错了荆棠的心思,又引得他病发,就要出大问题了。
那头,言决已经在荆棠的劝说下决定去找江熠然,直接打一发直球把事情说个明白。
言琤望着儿子冲进房间的身影,在心中叹道,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被荆棠怂恿。
言决换了身衣服,还弄了下头发,整理好心情之后,连午饭都没吃便直接出了门,朝着江熠然工作的超市出发。
被江熠然扫地出门避而不见后,言决整个人都丧得不行。他是个母胎solo,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什么人,直到遇见江熠然——明明那么辛苦劳累、却依旧认真努力地肩抗苦难前行的人。
言决心里其实明白,他之所以能够过优渥的生活、拥有优质的教育,毕业后顺利地进入大企业工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有一个优秀的父亲、有许多人没有的家庭环境。他天生就受到眷顾。
而江熠然则与他完全相反,既没有富裕家庭,也没有爱自己的父母,明明有很出众的学习能力,却被夺走了未来的可能性。而江熠然在这种境况之下表现出来的乐观和坚韧,则是言决喜欢上他的理由。
言决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与江熠然感同身受,但是他仍想要为江熠然做些什么。
这两天之所以这么怂,是因为和江熠然起争执时一气之下说错了话,所以不敢面对他。可正如荆棠所说的,再拖下去,恐怕就迟了。在江熠然还没有彻底逃离出他的生活以前,他要努力地再靠近一点。
不过十多分钟,出租车就开到了江熠然工作的超市。言决下了车,望了望前方人来人往的入口,心想,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靠荆棠推了他一把。
江熠然在这家超市做理货的工作,他是员工里为数不多的男生,平常就更受累一些,经常需要楼上楼下地搬货,十分辛苦。
其实江熠然没有告诉过言决自己在哪里工作,是在重逢后没多久,言决有次正好去这家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撞到他的,所以并不知道江熠然平常都待在超市的哪里。
他站在入口旁,尝试着给江熠然打了个电话,但对方还是没有接。言决叹了口气,决定直接进去找人。
然而不知为何,言决把整个超市找遍了,竟然都没有看到江熠然的身影。
他还专门算了江熠然今天的排班,中午人应该还在超市才对啊!总不至于为了躲他,还换地方上班了吧?
言决焦虑起来,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朝四周张望,结果正好看到一个穿着领班服饰的超市员工在朝这边走来,赶忙上去问:“您好,请问一下,江熠然现在还在这里上班吗?”
“江熠然?哦,你说理货的小江是吧,在啊。”领班道,“但是他今天请假了,说是昨天不小心把胳膊给弄伤了,来不了了,在家休息。”
言决愣了一下,才道:“好的……谢谢您。”
好端端的,怎么会把胳膊给弄伤了。言决越想越觉得心疼,一刻也等不了了,直接出了超市直奔出租屋。
一刻钟后,言决赶到了出租屋的门口。老旧的防盗门静静地闭着,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到底是人出了门,还是正在家里休息。
言决抬手敲了敲门,正要开口喊江熠然的名字,又担心他听出自己的声音不给开,于是便学起从电视剧里学来的烂招,装成了物业。
“您好,物业。请问有人在吗?”还故意粗着声音,以免被认出来。
无人应答。
片刻的安静后,楼下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这种旧小区,物业基本不管事的,不会主动找上门。”
言决头次装物业就被抓了个正着,有点窘迫地回过身来,扒着楼梯扶手往下看。果然,江熠然就站在下面一层的阶梯上,左边胳膊上厚厚地缠了一层绷带。
才两日多不见,便如隔三秋。江熠然看起来,似乎比前些天要疲惫不少,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愁色。
“怎么又回来了?”江熠然慢慢地上楼梯,朝家门口走。
言决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说:“找到超市去,没看见你人,听领班说你受伤了,所以就来了。”
本已下决心要告白,可是如今人到了眼前,言决却又怯了场。
“所以……你是怎么弄伤的?”他问。
江熠然却垂下眸,似乎在闪躲言决的目光:“……搬货的时候不小心被箱子砸到了。”
言决却望着他说:“我不信。”
“我听那个领班说话的语气,他分明不知道你是怎么受伤的,显然不是工伤。”
蹩脚的谎言被戳穿了,江熠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咬紧牙,固执地说:“我说是就是。”
他这样说,明显是不愿意告诉言决真相了。
“你就是不想告诉我,是不是?”言决抿紧唇,右手捏成拳,重重地砸向身边的墙壁,紧绷的指节处传来一阵钝痛,“江熠然,你为什么总是要想着把我推开啊?你到底是不信任我,还是讨厌我?”
江熠然抬起眼看向他,神色里带了几分愧疚,张了张唇,却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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