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留意到他嗜甜,这客点心是餐厅最有名的甜品,若是姜醒没机会尝一尝,裴律觉得自己大概会遗憾很久,所以即便吵了架,也还是买了两客回来。
姜醒犹豫了一下,算了,还是吃吧,人也不能太跟自己过不去,他抬起头假惺惺同房间的主人客气:“你不吃吗?”
裴律将一杯柠檬泡水递到他手边,问:“好吃吗?”
姜醒鼓着腮点头。
裴律就说:“喜欢我们明天还可以去。”
姜醒拿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裴律神情自然:“吃吧,我去洗澡。”
姜醒一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吃东西,灯光澄暖,衬着窗外浓重夜色显得温馨。
洗浴间断续传出流水声,心底忽而再次涌起低潮的情绪,他不禁再一次假设,如果,如果裴律不是叶逸的同伙。
就好了。
对方个人魅力实在是很强大,即便是对他这个临时的合作伙伴,又或者可以说是助手、下级、泛泛之交的师弟,都非常周到体贴。
如果没有那些事,他们也许会成为偶尔能说上话的朋友或者默契的工作搭档。
姜醒有些不得其解,经过这段不算很长时间的相处,他总觉得裴律的气质人品和胸怀气度与方旭叶逸那一类人有很大的区别。
从言行举止上,从为人处世上,甚至从价值观念上都很不同,可是给自己再次判了死刑的,也的确是这个人。
迷雾重重的疑惑梗在心头,手里的车仔蛋糕也没有一开始那样美味。
裴律从洗浴间出来,居然看到姜醒伏在案前埋头——写作业。
“……”
很厚的文献论著,几个英文注释被他用红笔画出来,姜醒因为没戴眼镜,头凑得很低,海风从窗的缝隙挤进来,吹动他额前已经干了的发丝。
有点傻,也有点乖。
“非均相催化剂。” 裴律嗓音带着一股洇过水汽的慵懒,像磨砂纸一样刮蹭着姜醒的耳道。
姜醒觉得身边的空气变得湿润了一些,带着很淡的香气,一抬眼就看到穿着黑色丝绒睡袍的男人,水汽沾湿的黑发耷拉在额前,被灯光打下浅浅灰影。
宽松的领口上,挺健的胸膛大露,未擦干的水珠从锋利的下颌一路经停修长颈项,隐入若隐若现沟壑纵横的肌理线条。
姜醒觉得有点燥热,但不知道缘由,语调平平地对裴律说了谢谢。
没有继续阅读的状态,姜醒躲到洗手间里刷牙,被裴律方才洗澡时层层浓重的潮湿热气紧紧包裹,是裴律身上的味道,一瞬间密不透风包围。
他看着镜子里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自己,感到疑惑。
方才的某一瞬感觉,只有他的实验胜利在望时会出现,隐秘的鼓点敲击在心上。
他磨磨蹭蹭从里面挪出来,对方正在把被子从柜子里拿出准备铺地上。
姜醒手脚有点僵硬,越过他,上了床。
想到对方在和他吵了那么凶的一架之后还是给他买了蛋糕,又收留自己,他实在有点做不出再让裴律打地铺这种事。
即便他不喜欢裴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心胸气度和周到体贴,换做是他,他可能直接不管对方死活了,爱去哪儿住去哪儿住。
“那个……”
裴律回头,床上探头探脑的人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姜醒没想那么多,下定决心后就直接说了:“这床挺大的,你要不要上来睡?”
裴律看了他几秒,走过去,问:“你习惯睡哪边?” 他其实没真的想睡床上,这是试探,也是吓唬。
谁知姜醒真的挪开了,拍拍外边的位置,还挺客气:“那让你睡外边。”
他不喜欢和人一起睡,室友没去交流之前碰到他的床他都有点介意,但是如果是裴律好像他又没有很排斥。
姜醒发现自己总是需要提醒才能记起他应该、必须讨厌裴律这件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忘记。
他对自己感到有点失望,他认为自己对裴律的对立情绪应该再浓烈鲜明一点才对得起他被盗窃的学术果实和坎坷无望的维权之路。
而不是裴律跟他多说几句话他的恨意就不经意被削薄、消散,这只能证明他不坚定,抵挡不住裴律的个人魅力和糖衣炮弹。
这样不好。
但是现在,大局为重。
裴律静了两秒,抿唇,问:“你是认真的还是客气?”
第17章 我很讨厌你
姜醒很奇怪地看着他:“我才不客套。”
看裴律迟迟不动,他也懒得再多说,直接掀开被角,提醒道:“快点吧,明天还要起很早。”
裴律眼神一黯。
“好。”
本还想整理一下明天会议用到的材料,可现在无论如何拒绝不了这份邀请。
床的另一边柔软塌陷,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男人手臂上喷张的潮湿热气让被子里稀薄的空气升温。
裴律身上有一种像海洋一样宽广沉稳的气息,包围停栖在岛屿之上的姜醒。
姜醒拿被子盖住了脸,只留出一双眼,他听见裴律问:“要不要留灯?”
姜醒声音小小的:“不用。”
“那我关了,睡吧,晚安。”
姜醒就没再应他。
海上的月亮又圆又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映照幽幽的淡光,与海面的灯塔遥遥呼应。
港屿的夜晚繁华又宁静,静谧中有懒散的海浪拍岸和船声呜呜鸣笛。
姜醒毫无困意,他不太习惯睡觉身边有人,收束着动静在被子底下点亮手机,想去论坛跟大家请教一下这两天跟裴律相处时种种陌生诡异的感觉。
黑暗中忽然传来裴律的声音,像岛边轻轻拍浪的宽远辽阔:“睡不着?”
姜醒马上屏住呼吸,将屏幕按熄灭:“是不是吵到你了?”
明天裴律还有繁重的任务,必须保证充足的休息。
裴律感受身边的一团小山包迅速地消平下去,姜醒敏捷得像一只受惊的动物,迅速摆好睡姿,绷直手脚,唯恐惊扰到自己。
裴律不回答他的问题,双手抱在脑后,很低地叫他的名字:“姜醒。”
“嗯?”
“不困的话,我们聊聊天吧。”
裴律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却让他觉得像在商谈什么重要的公事,姜醒有点害怕,但声音放得很平:“聊什么?”
裴律知道他紧张了,即便声音这样冷静。
黑夜中所有感观感受都被放大,裴律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急促有力,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问:“是不是…… 很讨厌我?”
姜醒觉得自己没听清楚:“什、什么?”
裴律为什么要突然要在这么相安无事的氛围里忽然放这种炸弹。
黑暗中,裴律好像轻声笑了一下,笑他的慌乱,但到了后面唇角的弧度变成了苦涩:“怎么这么吃惊?”
他穷追不舍,语气却带着点纵容:“你是觉得我会看不出来吗?”
姜醒的排斥和不耐是不加掩饰的,这么明显想要看不出来真的很难。
并不是什么责怪的语气,但裴律这么理直气壮和理所当然的质问还是让姜醒感到生气,像被玩弄,他冷下声音:“看出来就看出来。”
摆脸就是给人看的,“我还怕你看不出来呢!”
裴律:“……”
“怎么?你做了这么卑劣的事情,还怕人讨厌啊?”
为什么还有脸理直气壮地这么问。
卑劣?裴律皱眉,转过身侧躺着面对他:“我做了什么事?”
他做的一切里,唯一不敢面对姜醒的,恐怕就是在某些时刻他的情感可能情不自禁逾越界线。
很卑劣吗?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克制隐忍,发乎情止乎礼,谈何卑劣?
姜醒见他毫无反省和悔过的自知,气笑:“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裴律偏偏说:“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他在黑暗中找寻到了姜醒的眼睛,表情认真又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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