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的晚霞慢慢涌现。
简单清理过的原锐换了一身衣服下了楼,恰巧遇到赵老爷子将一锅炖汤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庭院的树上亮起了灯,下午还用于喝茶的木桌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室外餐桌。
赵老爷子倒是一点儿都不认生,笑着同原锐招招手,“小朋友下来啦?来吧,正好吃晚餐。”
原锐抿了抿唇,靠近,“谢谢赵爷爷。”
其实,赵老爷子看岁数应该比原璞光大不了几岁,但身上那种和蔼可亲的劲头是原璞光从未对他展现过的。
“来,喝点汤,我特意往里面安了一支老参。”
赵老爷子给他盛了一碗,对他像是待自己的亲孙子,“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瞧你这瘦的,可得好好补补。”
赵老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精酿的酒,从容坐在原锐边上,“听说,你和照安是师兄弟?”
“嗯,我爸是他的师父。”
“照安那玉雕手艺可不得了,想必你父亲也是个厉害角色。”
原锐点点头,“他们都很厉害,我不太行,就是跟在他们身后长长见识。”
“这有什么?人各有志,现在又不是旧时代了,没人规定儿子就要继承老爹的碗饭。”赵老爷子思想比较开放,说话也很直爽通透。
“你年纪还小,只要敢于接受失败,那做什么都来得及。”
三言两语就打消了这点陌生隔阂。
“来,尝尝这汤的味道怎么样?”
原锐特别给面子得喝了两口汤,诚心夸奖。
赵老爷子抿了一口小酒,破有些得意,“别的不说,你师哥和我孙女那可是天天夸着我饭菜做得好吃。”
这话一出,原锐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疑问再度翻涌起来。
他喝汤的动作微微凝固,还是没忍住打探,“赵爷爷,我师哥和棠安姐……”
这话还没说完,赵老爷子似乎就明白了意思。
他跟个老顽童似地凑近,压低声音笑道,“你也看出来是不是?这两个孩子,我看啊八成已经在悄摸摸谈了,就是还不好意思往外透。”
“……”
原锐慢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们在谈恋爱吗?”
“应该是吧,这都搭伙成立瓷雕项目忙活了,天天同进同出的,听安安说这生意前景还不错。”
赵老爷子又抿了一口小酒,他把原锐当成路照安的亲人弟弟,这会儿倒像是两家人在打商量似的,“你说,看着是不是还挺匹配的?”
说完,又是欣慰笑了两声。
原锐只觉得心突然缺了一块,连气都有些喘不匀了。
同进同出谈恋爱?
而且还一起忙活瓷雕项目?
师哥是准备不回帝京、选择在这里扎根了吗?
“照安这孩子是很优秀,不过我家安安也不错。”
赵老爷子还沉浸在这对年轻人能够牵上红线的喜悦中,又忍不住感慨,“我那大儿子是个没用的,安安一生下来,她爸妈就离了婚,从小跟着我和她奶奶生活……”
“她大学是在海市读的,毕业后就留在那边工作了三年,升职升得可快了。”
“只可惜,她奶奶突然去世,我这老骨头又赖得挪地方,她从小就孝顺,不放心我年纪大了一个人生活,愣是辞职跑回来了。”
“起初我还担心呢,她一个姑娘家家的留在这小县城,可别糟蹋了时间又寻摸不到好对象,现在好了,要说起来,我把房间租给照安简直是租对了人!”
“有时候啊,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他们名字里都占了同一个字,学的手艺专业又对口聊得来……”
赵老爷子越讲越开心,只是每句话落在原锐的心里都像是针扎般的疼。
原锐捏着勺子的手越来越用力,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往自己嘴里灌着汤水,偏偏心情苦涩地喝不出味道。
赵老爷子说得没错,这才叫做天生一对的缘分。
原锐看得出来,赵棠安是个举止温柔、能力优秀、对长辈还孝顺的女孩子,所拥有的一切品质和他曾经设想得一样——
能够和路照安牵手走一辈子的伴侣,就应该是赵棠安这样的女孩子。
他算什么呢?
从小没出息、不懂事,原先路照安在身边陪着的时候不珍惜,等到离开了才觉得后悔、才后知后觉自己动了心,简直混透了。
喜欢自家师哥?到头来还是没有和他想匹配的能力和资本。
这事要是传出去,不仅得成为笑话一桩,恐怕原璞光都得拿棒子打死他!
……
晚上九点。
临时赶回家的路照安刚推开房间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还打开的窗户透着屋外路灯的微弱光亮,路照安仔细一看,发现原锐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光着脚沿着阳台外栏杆坐着。
“小锐!”
路照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你快下来。”
原锐看见路照安疾步而来的身影后,慌里慌张地落回到地面,“……师哥。”
“你在阳台上做什么?知不知道刚刚那样坐很危险?”
路照安心有余悸地拽住他的手腕,就在刚刚一瞬间,他才发现原锐的身形比想象中的还要单薄。
他不在帝京的这段时间,对方的体重断崖式地下跌,即便住院这五六日他有心喂胖,但只是杯水车薪。
原锐瞥了一眼被路照安握住的手腕,痴痴地笑了两声,软乎乎地道歉,“师哥,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房间里太闷了,想着出来坐坐、透透气。”
眼底沾了酒光,脸上染了酒晕。
路照安看穿他的状态,“你喝酒了?”
“嗯,我晚餐的时候向赵爷爷讨的……”原锐晃悠悠地凑近他,“他说是人参鹿茸酒,本来就是强身健体的,我喝点没关系。”
他心里实在闷得慌,就想着喝酒消遣。
路照安拧了拧眉头,“老爷子是个酒鬼,怎么还带上你胡闹?这伤还没好喝什么酒?”
原锐听着路照安的念叨,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酒量算不上好,这经年累月泡制的酒又烈,只喝了小半杯整个身体就腾腾腾地冒汗发热。
原锐原本还觉得自己存了几分理智,如今路照安突然出现,他却巴不得自己醉得更厉害,“师哥,你、你不是说明天才能回来吗?”
夜里风大。
路照安怕原锐喝完酒、吹了风后会着凉,二话不说就抱起来他往屋里走,“临时回来拿两份文件,等等要赶十一点半的动车去福市。”
他答应过了方老板,要在转手离开前拿下那笔大订单。
“去福市做什么?”原锐问。
路照安沉默着走了几步。
他当初为了原锐能够自由发展,主动放弃了帝京的事业,对方显然已经自责在心了。
如果这次再说出类似的理由,恐怕对方心里的负担还会加重。
路照安看着怀里欲醉不醉的原锐,模糊了缘由,“明天中午我约了客户要谈生意,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晚餐前应该就能赶回来。”
“……”
谈生意?
看来赵爷爷说得是真的。
原锐一时接不住话,心底的苦涩完全没有被酒打消,反而又加剧了不少。
路照安将他妥善放坐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脚踝,“伤好之前不准再喝酒了,我拿两样东西就得走,你乖点早点睡。”
“其实这里晚上比帝京凉些,你要是觉得热,我把门窗给你留条缝透气,但你晚上被子一定要盖紧,小心别感冒发烧了。”
原锐一瞬不瞬地盯着路照安看,心想这人怎么这般好。
房间里的灯还是没被打开,昏暗的光线下,近在咫尺的距离,体内压抑已久的情感和酒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端。
原锐忽地攥住路照安的衣领,像是献祭似地凑了上去,“师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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