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
“家里没冰袋,拿这东西应应急。”路照安说着,将牛奶袋贴在原锐的眼角。
微凉的触感惹得他下意识地嘶唔了一声。
路照安看见他的反应,又将抱枕递了过去,“待会儿处理伤口有点疼,你抱着躺好。”
“……”
原锐看见眼前分外熟悉的抱枕,思绪不自觉地一飘。
十岁那年春节,他一眼看中了这个长相奇特的胡萝卜抱枕,路照安见他喜欢,特意买下来送给他的。
后来原锐的年纪渐长,去大学的第一年没带上,后来回了却发现不见了,久而久之就忘记了。
没想到这抱枕居然是被路照安收回去了,如今颜色洗得发白了一些,但还照样能用。
“谁要抱着这东西睡觉啊,太幼稚了。”
回过思绪的原锐吐槽了一句,结果身体的自然反应快过思绪,等话说完,他就一手拿着牛奶冰袋,一手搂着抱枕……
莫名可爱得不像话。
路照安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躺好了。”
原锐被自己‘打脸’得有些尴尬,含糊应了一声后就乖乖躺好。
路照安坐在床沿,这才进一步打开医药箱。
原锐借着他翻找消毒棉签的空档,暗戳戳地瞄了他两眼,直到眼神差点撞车,他才‘掩耳盗铃’般地将半张脸埋在了抱枕里。
视觉暂时被‘封闭’,其他的感观就被无限放大。
手腕被重新握上,常年握着刻刀的指腹早已经形成了一层厚茧,划过手腕皮肤时总能激起一种另类的酥麻感。
在这种情况下,伤口消毒的刺痛感都成了陪衬。
原锐的呼吸不自觉地重了半拍,没曾想就被路照安捕获了,“很疼?”
原锐假装没听见,企图装睡。
路照安处理伤口的手法很细致,除了偶尔的、可以忍受的刺痛感外,原锐竟也在这种氛围下渐渐晃出睡意。
这刻了大半天的玉雕,晚餐还没开始就又闹出争执,再到夜店里的‘买醉打架’,这一番折腾下来,是个神仙恐怕都要打瞌睡。
昏昏欲睡间,原锐似乎听见了路照安收拾医药箱的窸窣声,眼皮子都没力气再抬一下。
路照安小心翼翼地拿走已经掉落的牛奶袋,将消肿用的药膏薄涂在原锐的眼周,这才将内侧乱糟糟的被子拾起,稳妥盖在了原锐的身上。
大概是睡梦里感受到了这种温柔对待,原锐没了清醒时的抗拒和骄纵,反倒有了一丝丝藏在骨子里的依赖。
他下意识地寻着身侧的气味,偏了偏脑袋,下巴照旧抵在抱枕上不肯离开,“唔……”
师哥,晚安。
路照安像小时候那般,试探性地用指腹蹭了蹭原锐的眉心,见他安然入睡也没反抗,嘴角的笑意这才明显了起来。
“锐锐,晚安。”
路照安离开原锐的卧室后,并没有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他回到院外,将放在车内的几块吊坠碎块拾了起来。
虽然吊坠碎得四分五裂,但好在原锐将所有的残片都收了回来,拼拼凑凑还是能看出最开始的图案。
其实这块玉的质地不是最好的,对于他们这些成日泡在翡翠玉石堆里的人来说,丢了也不可惜,但只要一想到这块吊坠对原锐的意义……
路照安叹了口气,将东西全都拿回到了自己的工作间。
虽说隔行如隔山,但一些简单的修补工序他还是会做的。
…
天色逐渐泛白。
习惯早起的原璞光刚到了后院,就发现西侧的工作间内还透着一抹灯光,他刚一靠近,里面的路照安正巧就开了门。
师徒两人一大清早打了个照面。
路照安立刻收敛起眼里的疲惫,颔首招呼,“师父,早。”
“照安,你整宿没睡?”
“忙起来就忘了时间。”路照安简略回答,转念又开口喊道,“师父,我有件事情想找您商量。”
“你说。”
路照安斟酌了一下措辞,“师父,小锐这个年纪正是自尊和冲劲最强的时候,您以后……”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原璞光打断他的话,脸上已经没了昨晚的怒意,“你师母已经念叨我一宿了,我心里有数。”
“照安啊,我和你师母四十来岁才得了他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盼着他好?”
原璞光想起原锐在玉雕方面的天赋,忧叹,“比起其他同龄人家的父母,我和师母这个年纪,能陪他、护着他的日子还能有多少?”
路照安眉眼凝重,“师父,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他既学不好玉雕,没手艺傍身,对于原氏管理也瞧不出多大兴趣,现在是还可以混混日子,但以后呢?”
“我护着他,该是您和师母留给他的资产,我一分不会夺。”路照安回答。
原璞光笑了笑,他怎么可能信不过自家徒弟的为人,“照安,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总归会有自己的家庭、孩子。”
一年两年的相护可以,五年十年的相护勉强,但再往后呢?
“也罢,我人老了,该少在你们这些年轻人面前念叨。近些年原氏玉雕一直在走下坡路,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给雕多少件作品?给他攒下多少资本啊?”
路照安没接话,只是眉心蹙得更紧了。
现如今的原氏,必须得谋求新的出路。
原璞光走近两步,嘱咐,“一大清早不说这些丧气话,现在才六点,你赶紧回去补个觉,省得今天一整天都累着。”
“嗯,谢谢师父。”
……
原锐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都酸痛得不像话,大脑晕眩得更是要炸开了一般。
他惨白着脸色哎哟了两声,下一秒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响,“小锐?”
“妈……”
原锐眯着一侧的眼睛,声线里带着些许亲昵的娇气。
孟雪华是从路照安那边了解了昨晚的情况,实在不放心才打算来看看原锐的情况,结果正巧撞上了自家儿子睡醒了。
她担忧打量着原锐挂彩的脸,想碰又不敢碰,“你这孩子,好端端地学着出去和别人打架了?这下子好了,哎哟这淤青的,遭罪了。”
原锐回想起昨晚的经历,有些心虚,“路照安告诉你了?那爸……”
“他还不知道。”
孟雪华听见原锐的干涸嗓音,立刻起身外出给他倒了杯水。
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原锐的眼睛勉强能睁开一些了,“谢谢妈。”
“小锐啊。”
孟雪华看着儿子的手,心疼又复杂地开了口,“昨晚受委屈是不是?你爸说话重了些,妈代替他和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
原锐又喝了一口温水,“妈,你道什么歉?我本来就没事,爸他说得没错,我本来就没什么用,这些年尽给他丢脸。”
“怎么会呢?”
孟雪华摸了摸他的手背,温柔给予肯定,“在我和你爸的眼里,你一直都是很听话、很让人省心的小孩。”
“小锐,我们母子关起门来说,我和你爸是比不得其他父母那般年轻开明,特别是你爸,他这辈子都钻在了玉雕里,是个不开腔认死理的,老一辈都说望子成龙,所以他在这件事情上对你才会格外严苛。”
“……”
原锐抿了抿唇,没接话。
孟雪华继续说,“什么不成器?我向来听不得这些话。”
“要我看,我们小锐已经比同龄的孩子都要优秀了,这街上随便拉个同龄人,别说雕玉了,恐怕连刻刀型号都分不清楚。”
“你六岁就开始雕东西,不到十岁就已经能认全那些玉石种类了。”
原锐哼出一丝笑意,“妈,你就是这样闭眼夸,所以爸才老是说你溺爱我。”
“理他做什么?”孟雪华低声念叨了一句,“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宝贝儿子,想怎么宠就得怎么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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