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草(16)

　　医生听完，马上给陆香宝安排做个身体检查，确认过没什么问题，便表示随时可以进行手术。

　　手术开始前，医生将一份刚打印好的风险同意书递到两人面前，解释道：“一般来说，这种绝育手术都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流程咱们还是得走一走，你们谁来签一下字？”

　　“我来我来！” 陆谨常抢着把手举高，从医生手中接过笔杆，在同意书上认认真真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签字和缴费手续完成后，医生招呼了自己的两名助手过来，将陆香宝带入手术室。

　　小猪可能是因为到了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不停地挣扎着，吭吭乱叫。

　　陆谨常看见小猪这么紧张，自己的心情也被带得紧张起来。

　　他有些不放心，一路跟着陆香宝走到手术室门口，然后，便看见小猪被医生和他的两名助手压在手术桌上，进行五花大绑。

　　再然后，手术室的大门被彻底关上了。

　　看不见里头的状况，陆谨常只好回到外面的大厅重新坐下。

　　他时不时便抬起头去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和坐在旁边的姚京说：“你觉不觉得时间过得有点慢？”

　　“有么？” 姚京只顾看手机。

　　安静了一会之后，陆谨常又忍不住，问道：“你说香宝它会不会有事？”

　　姚京这才把头抬了起来，他原本想说，一个小小的拆蛋手术能有啥事儿。

　　下一秒，当他难得瞧见那小降智露出一脸担忧的表情时，坏心思瞬间又窜上来了，不知为何，就特别想故意唬一唬他。

　　姚京摸了摸下巴，认真低头思考了一阵，表情异常严肃：“手术这种事情，哪有百分之一百的保证，哪怕是再小的手术，也有可能会发生意外，不然人家刚才为什么要你在协议书上签字，可不就是为了以防出现了不可预料的糟糕情况，可以豁免责任。”

　　陆谨常被姚京那番话给吓住了。

　　他思前想后了一阵，伸手去戳了戳姚京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对他说：“那咱们不给香宝做手术了，现在带它回去行不行？”

　　“当初不是你说要带它过来的吗？” 姚京放下手机，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我钱都已经交了，没法退，再说人家手术早就开始了，你说不做就不做了？”

　　陆谨常撇了撇嘴巴，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不说话了。

　　香宝是只小公猪，绝育手术流程相对比较简单。

　　从被推入手术室到手术结束，全过程大概花了二十分钟不到。

　　手术室外面的信号灯灭了，医生从里头走了出来，手上捧着一个不锈钢手术托盘。

　　上面放着刚从小猪身上摘下来的新鲜蛋蛋，还热乎着。

　　这是手术的流程之一，为了让主人亲眼确认自己的宠物百分之百已经绝育干净，医生通常会在手术完成以后，将宠物的生 殖 器官拿给主人过目。

　　结果陆谨常在看见托盘上那两颗血淋淋的睾 丸的一瞬间，“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整懵了。

　　“怎，怎么了你？” 姚京问道。

　　陆谨常一边哭，一边连连摇头。

　　起初，姚京以为他是被眼前的血腥画面给吓着了，正寻思着该怎么跟陆谨常解释的时候，陆谨常突然朝医生猛地扑了过去。

　　他抡起拳头，一个劲儿地在医生身上捶打，一边打一边哭着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打死你！打死你！呜呜呜呜呜呜......”

　　医生简直被他搞糊涂了，当初可不是这位客人自己要说给小猪绝育的吗？现在又反悔不成了？

　　“先生麻烦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姚京见状，赶紧跨步上前拉住陆谨常的手肘，把他拽回到自己身边。

　　看着那小降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姚京想骂人又有些骂不出口。

　　“啧，陆谨常你怎么回事？干嘛打人家医生？”

　　陆谨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满脸泪水瞅着姚京，连说话都不流畅：“不是...... 不是，说好了...... 要给香宝绝育的吗？”

　　“对啊。”

　　听完姚京的回答，陆谨常哭得比之前更伤心了：“那...... 那它现在为什么会被做成猪肉丸子？”

　　姚京：“......”

第15章 15

　　整件事情的开端都起源于陆谨常那千奇百怪的脑回路。

　　当乌龙解开的时候，面对周围的客人的哈哈大笑，姚京恨不得挖个坑当场把自己给埋了。

　　真他娘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姚京着实一刻都待不下去，等到香宝稍微清醒了一点，便马上把猪和它的降智主人一同带离这个羞耻之地。

　　陆香宝平安无事，陆谨常又像是雨过天晴，恢复了之前阳光灿烂的笑脸。

　　回去的路上，他一边蹦蹦跶跶，一边快活地哼唱着不怎么着调的卡通歌曲。

　　姚京没好气地斜眼瞟他。

　　刚刚在宠物医院的时候，有个问题就一直想问这小子，直到这会儿，他才决定问出口。

　　“陆谨常！”

　　“干嘛？”

　　“你他妈连绝育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勇气把你的猪带去医院给它做手术？”

　　“我又没有亲眼看过，我哪知道绝育是怎么样的。” 陆谨常不以为然，“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原来绝育就是把香宝屁股上的蛋蛋割掉！”

　　他有些过于坦然了，说话大声得很，丝毫不顾自己身处的场合，引得旁边的路人统统把目光聚焦了过来。

　　姚京觉得自己的脸全被这小降智给丢光了。

　　小降智完全没意识到姚京的心境变化，还在那一刻不停地说啊说。

　　姚京不想跟他搭话，一脸沉默地从兜里掏出香烟，兀自抽了起来。

　　陆谨常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小心翼翼的将陆香宝安顿好。

　　刚做完绝育手术的宠物行动受限，为了防止它们随意大小便，陆谨常按照医生的嘱咐，往香宝睡觉的窝里铺上一层尿垫，然后定时给小猪的手术伤口喷涂消炎药物。

　　从下午到晚上，陆谨常一直在观察香宝的状态。

　　平日里吃东西总是特别积极的香宝，做完手术回来之后，就一直提不起精神，总是趴在窝里睡觉，哪怕陆谨常将食物主动送到它的嘴边，都没有半点儿进食欲望。

　　陆谨常担忧得不行，每隔半个小时就跑去找姚京，嚷着要再去医院一趟，找医生看看。

　　起初姚京没当回事，后来被陆谨常闹腾了几次，他有些没辙，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香宝刚做完手术，现在元气大伤，精神肯定没法马上恢复过来，临走前医生不已经跟你说了么？让它安心休息个一两天就好了。”

　　为了消除他的心理疑虑，姚京之后又说了几句好话，虽然不清楚陆谨常到底听没听进去。

　　已经深夜十一点半，不早了，姚京明儿还得上班，回房睡觉前，顺便例行催促陆谨常上去休息。

　　“我想再陪一陪香宝。” 陆谨常说。

　　姚京不像往常那样监督他，回房前，说了一句 “随你的便”，然后自个儿上了楼。

　　夜里三点钟左右，姚京醒了一回，被渴醒的，估计是晚上那会儿啤酒喝多了。

　　他没有在房间备饮用水的习惯，只能到楼下厨房弄去。

　　经过陆谨常房间的时候，姚京发现他的房门是敞开的，里头没人，床上的被子也没被动过。

　　这小子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哪儿去了？

　　小降智的思维姚京理解不了。

　　“陆谨常？” 姚京喊了一声，屋子里没人应答。

　　一楼漆黑一片，显然没人，不过外面院子里的路灯却是亮着的。

　　陆谨常此刻正挨在陆香宝的小屋子旁边坐下。

　　他身上披了一条毯子，脑袋跟钓鱼似的，重一下轻一下地不停往下点。

　　虽说姚京允许陆谨常在自家里养猪，但事前曾跟他约法三章，其中一条规定，就是不能让猪进入屋内。

　　来到新家至今，陆香宝一直都住在外面的狗屋里。

　　陆谨常不放心让刚动过手术的小猪独自呆着，于是留在院子里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