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草(31)

　　他说话时的嗓音相比平常有些沙哑，陆谨常留意到了这一点，问道：“你的嗓子是不舒服吗？听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

　　姚京没太在意，最近他一直在赶项目进度，一天到晚不是忙着与合作方进行电话沟通，就是跟公司团队各种会议讨论，话说多了，嗓子的确有点儿受损。

　　直到第二天清早，姚京跟往常一样，在闹钟的唤醒下，准备起床洗漱。

　　刚从床上坐直身体，脚尖还没掂着地面，只觉脑袋阵阵昏沉胀痛，浑身乏力之余，体温还明显有些发烫。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姚京下床找来电子体温计，一测，38℃，果然发烧了。

　　他之前日夜加班，本就劳累过度，昨天又为了亲自到实地考察验收，顶着大雨在室外淋了一整天，本以为自己身强体健，稍微折腾一下问题不大，没想到这么快就病倒了。

　　姚京平时很少生病，这次感冒和发烧一块儿来，真有点够呛。

　　头痛无力，还发冷发热，难受得很，这么带病上班只会让效率更低，他给特助打电话交代了一声后，便重新躺回床上歇息。

　　他闭着双眼，想睡又睡不着，意识在清醒和迷糊之间反复横跳。

　　不知过了多久，枕边传来一阵信息提示音。

　　以防是公司那边传来的状况，姚京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陆谨常发来的。

　　【小降智】：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陆谨常打工的汉堡店平时将近十点才开始营业，通常他出门的时候，姚京已经先一步回了公司。

　　今天倒是个例外，明明是工作日，姚京的鞋子仍摆放在玄关处，陆谨常多少有点儿好奇。

　　【姚京】：病了，在家休息一下。

　　姚京有气无力地打完字，将手机胡乱往边上一丢，继续闭眼休息。

　　朦朦胧胧中，他听见有一阵开门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便发现床边多了个人影。

　　陆谨常正蹲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看着姚京。

　　“不是去上班了么，跑来我房间干嘛？”嗓子干哑，喉咙隐隐发痛，姚京开口说句话都有些艰难。

　　“我请假了。”

　　“怎么请假了？”

　　“你不是病了吗？我请假留下来照顾你呀。”陆谨常眨着眼眸，说得理所当然，“病了很难受的，我以前也病过，你这是发烧还是感冒？”

　　“两个一起来。”

　　陆谨常点头：“那你躺好别乱动，我出去给你买药。”

　　他说完，站起来转身往外走，但没过多久，又折返了回来：“外面下雨了，家里的雨伞放在哪儿？”

　　姚京点开外卖APP，把手机递过去给陆谨常：“直接叫跑腿吧，不知道买什么药就先打电话给店员问一下。”

　　张姐最近为了照顾正在坐月子的女儿，特意向姚京请了一个月的假，考虑到家里没人做饭，陆谨常又说：“要不再买点菜回来囤一囤吧？”

　　病得七上八下的姚京早就没那个闲暇心思去质疑陆谨常到底会不会做饭，只管把手机交给他由他操作去。

　　陆谨常在APP里点来点去选了一通，下单结账的时候，他把手机还回去给姚京：“我没密码，你来支付一下。”

　　除了一些感冒退烧药以外，陆谨常还在超市里买了不少蔬菜瓜果和肉类，另外还有一大堆没营养的垃圾零食。

　　为了掩饰自己夹带私货的行为，陆谨常赶紧解释道：“超市里有满减的优惠券，我为了凑数，所以额外多买了一些东西。”

　　不知是不是姚京的错觉，他好像听见房间门口处传来一声“吭哧”的猪叫。

　　才这么想着，下一秒，陆香宝就用它猪鼻子把虚掩的房门拱开，循着陆谨常的气味走了进来。

　　“你的猪怎么在这儿？”

　　“外面的雨好大，我让香宝进来躲一会儿，行不行？”

　　都已经放进来了，还能怎样？

　　姚京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陆谨常赶紧把猪带出房间，别妨碍自己休息。

　　好不同意总算清净了下来，姚京又收到陆谨常的信息。

　　【小降智】：吃药之前不能空腹，得先填一下肚子，你想喝粥还是吃面条？

　　【姚京】：面条吧。

　　【小降智】：好。

　　放下手机，姚京重新闭上双眼，意识昏昏呼呼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意识到一个事情。

　　陆谨常来他家住了那么久，可从来没下过厨，让这小降智做吃的，会不会一不留神，就把厨房给烧了？

　　实在不太放心，姚京立马调出厨房的监控看了一眼。

　　此时的陆谨常正在厨房里和张姐进行视频通话，然后在张姐的远程指点下，开始烧水，备食材，下锅煮面。

　　每一个步骤看上去还挺正规的。

　　“先把清汤熬个十五分钟左右，最后再放面条，面条不用煮太久，大概三四分钟就可以了。”张姐在电话那头说道。

　　陆谨常边听边点头。

　　距离汤烧开还有十分钟左右，他打算借着当前的空余时间，先干点儿别的。

　　离开厨房以后，陆谨常哒哒哒地快步奔上二楼，把积累了好几天的脏衣服丢到洗衣机里清洗，然后拿出吸尘器，将走廊和客厅来来回回吸了一遍。

　　他穿着张姐之前买的那条新围裙，因为前面的刘海有些长了，干活的时候低头不太方便，这小子不知从哪儿弄了个粉色的发卡别在额头上。

　　陆谨常一会儿洗衣服，一会儿吸尘拖地，然后又慌慌张张地跑回厨房下面。

　　这小降智显然不擅长做家务，但是看着他总是笨手笨脚，却又一副十分认真努力的模样，还怪招人喜爱的。

　　姚京对着手机，忍不住笑了一声，总突然感觉自己不像是养了个降智儿子，反倒更像养了个降智小媳妇儿。

　　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似乎有点危险，赶紧又打住了。

　　中午，姚京的房门被敲响。

　　陆谨常把做好的面条和药一同带了进来。

　　他头一回下厨，虽然每一步都已经严格遵守张姐的指使去做，但还是由于经验匮乏，最后把面条熬成了面疙瘩。

　　姚京盯着漂浮在碗里那一坨一坨的米黄色玩意儿，本来生病胃口就差，看了这卖相以后，着实就不想吃了。

　　偏生陆谨常这小子还一脸不自知，满心期待地坐在姚京床边，两手托着下巴，眼定定地望着姚京，等待他吃下去以后给予反馈。

　　算了，好歹也是小降智辛辛苦苦做的，多少给他点儿面子，吃一点吧。

　　姚京夹起一坨面疙瘩，送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陆谨常迫不及待地问道。

　　虽然卖相不咋的，但味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还可以。”姚京客观地评价道。

　　“1到10分的话，你给多少分？”

　　咋他妈还得评分？这不是在为难人么？！

　　姚京其实不想打分，又怕被陆谨常来回纠缠，寻思了一会之后，给出中肯的答案：“6分吧，味道还行，但是卖相不太好。”

　　陆谨常虚心地点头：“这次面条下锅的时间太长了，我以后改进一下。”

　　吃过东西稍微歇了一会，姚京服过药便躺了下床，在药力的作用下，很快便彻底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有点儿久，等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是一片漆黑。

　　雨从白天开始就一直没停过，甚至越下越大。

　　突然一道银白色的亮光在床前划过，伴以闪电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雷鸣。

　　药物十分奏效，姚京的烧基本已经退了下去，可仍有一些困顿。

　　他翻了个身，正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结果发现旁边有个东西碍着，这床怎么变窄了？

　　被子里头有些微弱的光线，姚京将床头灯打开，掀开被子低头一看。

　　嚯，陆谨常这小子竟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他的被窝里去了。

　　这小子穿着皮卡丘连身睡衣，缩着身子在玩手机，耳朵里还堵了两坨大大的纸巾。

　　陆谨常觉察到姚京醒来了，抬起头去与姚京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