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口而出后,看见奚迟脸色一下凝固住了,立马想到奚迟的父亲,反应过来自己说了错话:“对不起,看我这破嘴,真对不起。”
奚迟也立即恢复如常,冲他淡淡笑了下:“没事。”
坐在病房的椅子上,耳边只有丁立森身上连的监护仪规律的电子音,奚迟很快泛起了困意。
反正丁立森就算醒来也动不了,不至于对他有什么威胁,奚迟打算靠着椅背休息一会儿,可能是拖丁立森太累,没几分钟他就睡着了。
在他呼吸逐渐均匀地睡熟了之后,病房角落里安静垂落的窗帘突然被一只手掀开,从背后缓缓走出来一个身影。
来人的脚步很轻很慢,似乎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男人走到病床旁的椅子前,低头用目光贪婪地描摹着眼前人的睡颜。
奚迟头朝一边微微歪着,碎发落下来两缕垂在额前,安静得如同一幅展开的画卷,平时冷淡的疏离感被削去了不少,低垂的眼睫却添了一丝孤零零的脆弱。
让人想伸手拂去他眉间落的雪。
男人的手指在触碰到他脸颊的前一刻又停住了,像下了很大决心般硬生生收回了手。
最后,他只是把手里的薄毯轻轻搭在了奚迟身上。
奚迟睫毛颤了颤,但没有醒,唇瓣抿了两下,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然后又睡沉了。
男人就这样一直盯着看,好像时间静止了。
丁立森虚弱地撑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不久前捏着他脖子的恶魔,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奚迟,那双刚才还像冷血动物般阴寒的眸子里,此时灼热的情意翻滚,几欲满溢出来。
丁立森恐惧地想,自己刚才明明决定服毒了,为什么还活着在这里?奚迟又怎么会在?这个人准备来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惊叫,可化学制剂也腐蚀了他的声带,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力地试图在病床上蜷缩起来。
那个人一点要靠近他的意思也没有,眼神忽然扫过来,带着刀锋上的冷气,伸出一根手指凑到唇边,示意他——“嘘”。
让他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
心电监护屏上丁立森的心率狂飙,没几秒又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给空气都结了冰的病房送来了一分生机。
奚迟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正看见丁立森躺在病床上凝视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恐惧。
他站起来转动了一下酸胀的脖子,走到病床旁,低头俯视着丁立森,朝他伸出一只手。
丁立森手指死死抓紧床单,心电图又开始出现异常波形。
然而奚迟只是按动了他床头的呼叫铃,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的脸,就像看街边飘落的一片垃圾一样。
忽然间,奚迟的眼神顿了顿,昨天光线昏暗加上丁立森戴着氧气面罩,他没有注意到丁立森嘴角有一个崭新的伤口。
他揭下透明的氧气面罩,确认了这是烫伤的痕迹。他想起昨天掉落在地上的火柴盒,有个荒唐又合理的想法冲进脑海,和他的直觉一瞬间产生了共鸣。
他当急诊医生的同学正好带着人推开病房门,看见这一幕,激动道:“哇哦,我期待的拔氧气情节终于发生了吗!”
奚迟表情无奈中透着无辜。
急诊医生哈哈大笑,过来彻底摘掉了面罩:“他也不用这个了,换成鼻氧管就行,他家人已经联系上了,很快就到,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好。”奚迟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毯,递还给他,“谢谢你。”
急诊医生摸不着头脑:“这毯子不是我的啊?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累晕了。”
奚迟缓缓眨了眨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默默把毯子收回来。
“我知道了。”急诊医生露出浪笑,“昨晚谁给你盖的吧,可以啊我们奚医生魅力不减当年,短短几小时就把我们科哪个医生还是护士妹妹迷倒了。”
“不是。”奚迟撇开视线,落在被风微微吹动的窗帘上。
走的时候,奚迟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丁立森说:“既然你醒了,我会马上报警,好好交代你打算烧毁实验室的事。”
丁立森面色一下子变得更惨白,这比死让他更难受,闭上眼睛忍不住发抖。
“卧槽你还准备烧国家重点实验室?”急诊医生怒火中烧,“好好养病,病好了,就能去蹲局子了!”
虽然叮嘱过不要外传,第二天这个大新闻还是不胫而走,飞遍了整个医院。
奚迟来上班的时候,所有同事见到他,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佩服的眼神,又隐约透出一丝同情,接着语重心长地叹一口气。
连中午去医院食堂吃饭的时候,阿姨都笑眯眯地给他多打了一份排骨。
下班之后,他甚至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他们平时联系得并不频繁,今天打来,肯定是得知了什么。
“迟迟,听说你同事在实验室自杀,还准备放火,被你抓住了,你没受什么伤吧!”一接起来对面就响起了女人风风火火的声音。
奚迟无奈地笑笑:“没事,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哎,当年跟你爸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认识了几个你们医院的阿姨。虽然离婚了,我跟她们还时常联络联络呢。”女人不无炫耀之意地说道。
“佩服。”
他妈妈跟他完全不同,心直口快,跟谁都能迅速熟络起来。
“吃饭没有啊奚大夫?”他妈妈乐呵呵地问。
奚迟的表情也跟着松懈下来:“吃过了,你们呢?”
“刚吃完,你妹妹去上补习班了,我和你何叔叔随便煮了点面。”
奚迟笑了笑:“她不是才五年级,就要补课么?”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一周补五天的都有,唉,我总觉得她脑子没你那么好。”
“这话你可别在何叔叔面前说。”
“何叔叔就在旁边呢。”对面女人笑道,“你等等,他有话想跟你说。”
不等他出声阻止,对面就换了人。
“奚迟,是我,最近工作忙吗?”温和醇厚的男声传来。
比起刚才和他母亲通话时的松散,奚迟的声音显然礼貌和生疏一些:“还好,手术日加班多一些。”
“明天中秋节,回家来吃饭吧?最近有人送了我一些好茶,咱一起品品。”
果然,奚迟心想,还是他母亲了解他,知道她来说的话,自己一定会找理由推脱掉。因此每次让他回家,都是他继父开口,让他抹不开面子拒绝。
他犹豫道:“我不太确定手术几点结束,就……”
尤其是这种节日,他觉得自己过去总不太合适。
“没事,”对面爽快地说,“我们等着你。”
没办法,奚迟第二天还是去了。
一进门,他妈妈和继父就热情地接过他手里提的东西。
“回自己家还带什么东西呀。”方琴笑眯眯地埋怨着。
何俊良也是笑容满面:“菜马上就好了。”
“妈,何叔叔。”奚迟微笑着打招呼。
趴在餐桌上写作业的小女孩抬起头来,脆生生地喊:“哥哥!一起拼乐高吗?”
方琴回头吼道:“写你的作业!就想着玩。”
小女孩瘪瘪嘴:“作业天天有,我多久才见一次我哥啊。”
奚迟走过去,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写完,我陪你拼。”
小女孩两眼放光:“耶!哥哥最好了!”
何俊良在一旁笑道:“知道你要来,她死活不肯回自己房间,非要在这里写。”
他招呼奚迟:“来吃点水果吧。”
奚迟在沙发上坐下,方琴去厨房跟保姆一起忙活去了。
“也就你回来她才亲自下次厨,我不知道多久没吃上你妈妈做的水煮肉片了。”何俊良说着递给他一块西瓜。
奚迟接过:“谢谢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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