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蒋衡头疼地说:“裴佑是人青柏的男朋友,葛兴说俩人感情好着呢。”
“……哦。”纪尧东拉西扯一大顿,这才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一瞬间断了电,既不提“金融从业者精明”了,也不说“审计人员铁面无私”了,啪叽靠回了椅背上,还顺手把裴佑的名片塞回了蒋衡兜里。
之后的一路上,这醉鬼都挺安静,蒋衡的耳根子得到了片刻安生,两个人的呼吸融在车载音响的钢琴声里,渐渐交错成了同一个频率。
过了足有二十分钟,纪尧才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亲我?”
蒋衡从余光里看了他一眼,确信他已经彻底醉糊涂了,于是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只录音笔,按下工作键后将其搁在了台面上。
“……你为什么随身携带录音笔?”纪尧警惕地看着他。
“我是律师。”蒋衡一本正经地说:“我带录音笔不是很正常吗。”
“你说得对。”纪尧说。
他轻而易举地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没有再追究蒋衡为什么突然录音这件事。
“所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纪尧说。
“那你觉得呢。”蒋衡滑不溜手,悠悠地说。
“我觉得你是打算跟我重新开始。”纪尧笃定地说:“不然你亲我干嘛。”
蒋衡瞥了一眼录音笔,话里带着笑意:“接着说。”
“但你又没亲到。”纪尧苦恼地叹了口气,说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要是现在跟你说复合,你肯定不同意。”
蒋衡一打方向盘,车子驶下辅路,拐进了纪尧住的公寓区。
他紧紧抿着唇,绷不住想笑,视线扫了一眼行车记录仪,只可惜车内没有监控摄像头。
“现在你和我没法复合。”蒋衡好心地跟醉鬼说了两句心里话:“纪尧,你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我知道,诚意,诚意嘛——”纪尧拧紧眉头,小声嘟囔道:“那我追你,追你总行吧?”
蒋衡忍不住逗他:“你这话之前在酒吧怎么不说?”
“我傻吗?”纪尧理直气壮地说:“我之前又没喝多——你少转移话题,你同不同意我追你?”
蒋律师起了坏心眼,趁人病要人命,忍不住忽悠醉鬼:“这是你的事,问我干什么?我又决定不了你的心思。”
“嗯,你说得对。”纪尧狠狠地点了点头,充分肯定了他的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
说话间,蒋衡的车已经停在了纪尧家的楼门口,蒋衡伸手按开他的安全带,问道:“自己能上楼吗?”
“能。”纪尧坚强地说:“我没喝多,我明天早上还上班呢。”
蒋衡对他这个结论持保留态度,想了想,说道:“那你上去吧,我在楼下等你,到家发个消息给我。”
“知道了。”纪尧不耐烦地摆摆手,拉开车门刚准备下车,又想起了什么,警惕地转头看向他,说道:“说好了啊,别反悔啊。”
“知道了。”蒋衡忍着笑点点头,说道:“不过看上我的人不少,纪医生,那你可得努力追我。”
第47章 “多少钱能让我赎回那录音。”
如果纪尧提前知道周青柏会从俄罗斯买酒,那他宁可像蒋衡一样,最开始就只点一杯薄荷水。
他对自己的预估显然没有对蒋衡说的那么准确——比如在对自己的日程安排上,纪医生就出现了一点记忆错乱的情况。
早上八点半,熟睡中的纪医生猛然翻了个身,然后不知想起了什么,肉体比灵魂先一步清醒,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来,闭着眼睛从枕头下摸出了手机。
纪尧头一天晚上喝醉了,连窗帘都忘了拉,现下外面天光大亮,眼看着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他心惊胆战地按亮手机,想看看为什么自己的闹钟没响,结果看见日期才想起来,今天周六休息,他不用值班。
于是他绷紧的精神一瞬间松垮下来,整个人重新放松,向后仰倒回了床上。
他的灵魂缓慢地从深眠中转醒,与此同时,宿醉的生理反应慢半拍地席卷上来,纪尧抬起小臂挡在眼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昨天他“借酒装疯”的实况现场。
托酒量的福,纪尧从没有断片的习惯,现下闭着眼睛,昨晚的一切都潮水般地涌进脑子,活像是在放电影,一帧比一帧清楚。
纪尧:“……”
行了,纪尧想,可以打包离开这个城市了。
有那么一瞬间,纪尧甚至打心眼里产生了某种怀疑——莫不是葛兴拉红线已经拉得不择手段,所以伙同周青柏给他下药了吧。
但很快他就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凭葛兴那个“端水大师”的处事风格,他要干肯定不会只给自己一个人下药,怎么说也得把蒋衡一起捎上。
因为想起了蒋衡,纪尧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他沉默了两秒钟,下意识翻了个身,捞高了被子,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明明他清醒时还有余力琢磨他和蒋衡到底做没做好准备,结果被空调一吹就头脑发热地冲上去,大言不惭地撂下了要“追人”的狠话,活像是把“顾忌”、“谨慎”什么的全团吧团吧吃了。
——酒精真是害人,纪尧想。
从沉睡中惊醒的倦怠感依旧挥之不去,纪尧长长地叹了口气,半眯着眼睛解锁屏幕,短暂地犹豫两秒,还是给蒋衡拨了个电话。
无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蒋衡都没有赖床的习惯,电话接通的很快,蒋衡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好像并不意外他会打这个电话一样。
“醒了?”蒋衡问。
纪尧还是困,他半阖着眼睛,用被子遮住半张脸,闷闷地说:“你开个价吧,多少钱能让我赎回那录音。”
蒋衡强行忍着笑意,干咳了两声。
“让我随便开?”蒋衡一本正经地说:“那你可能出不起。”
“你先说个数,然后我跟你讲讲价。”纪尧还带着宿醉未醒的鼻音,尾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的:“实在不成的话我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赎,这总行了吧。”
“那可不行,那不成敲诈勒索了吗。”蒋衡放松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扶手椅内,手里的签字笔忍不住转了两个花:“你要是挂了电话就给我转钱,说不准就是三年以上。”
纪尧磨了磨牙,干脆用被子兜头把自己整个罩起来,含糊道:“那给钱不行,卖身行不行。”
蒋衡只当没听见,明知故问地又重复道:“什么?没听清。”
“卖身行不行!”纪尧恼羞成怒道。
蒋衡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乐,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那可不行。”蒋衡说:“这是我手里的重要凭证,无缘无故被人赎走了,我以后拿什么证明事发情况。”
“都是成年人了,谁会耍赖。”纪尧在被子里闷得喘不过气,于是把被子往下扯了扯,用小臂挡住眼睛,遮住外面晒进来的光。
他舔了舔唇,语气比之前正经了一点,不再是那副开玩笑的模样。
“我记得我说过什么。”纪尧轻声说:“没想反悔。”
说来有趣,纪尧平生的处事逻辑非常简单——能躲则躲,躲不过去就算了。
就像是蹦极一样,如果让纪尧站在高台上,他绝没有胆子自己往下跳。但如果此时此刻有人从背后推他一把,强迫他落下去,那纪尧反倒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虽然纪尧自己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高压控制的家庭生活确实给他的性格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影响。在很多时候,纪尧都需要这强迫性的一“推”,他才能遵循本心往前迈出一步。
正如现在一样,既然他的心已经在他毫无反抗之力时替他做出了决定,纪尧就没打算再把话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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