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我可以正义,别的律师也可以正义。但人性经不起考验,如果法律只能寄希望于律师的‘正义’,那法律干脆改名道德标准算了。”蒋衡说。
“但法律本身就具有滞后性。”又有学生忍不住插嘴道:“如果靠着这种疏漏给人脱罪,不就变成卡bug了吗。”
“那是好事。”蒋衡面不改色地说:“法律的疏漏本来就是从一次次的‘不合理’中找出来的,毕竟‘错误’只有发生了,才有被修正的可能性。再说我只是个律师,最终宣判结果的是法官,判决结果是否符合普世道德观念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礼堂内的窃窃私语声不知何时渐渐消失,前排的学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台下坐着的老导师抬头看着台上的学生,眼里含着笑意。
“那学长。”又有学生举起手说道:“您有不会接的案子吗?”
“有啊。”蒋衡笑道:“我就从不接离婚案。”
这个答案显然不在法学生的认知范围内,提问的学生纳闷地歪了歪头,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种案件的宣判结果通常不取决于法律。”蒋衡笑着道:“这不是个法律问题,这是个社会问题。”
蒋衡说着把手里的PPT往几步外的讲台上一扔,最后说道:“而社会问题不归律师管——谢谢大家。”
PPT定格在终页,礼堂里顿时掌声雷动,角落里的纪尧笑了笑,合上笔记本,微微弯着腰穿过后排,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然后他站在后门旁等了两三分钟,等到了从正门出来的蒋衡。
蒋律师一下台就放松了许多,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臂弯里,领口也解开了两颗扣子。
纪尧靠在墙边笑着看他走到自己身边,这才直起身,跟他肩并肩地一起往外走。
“我以为你不会回答呢。”纪尧说:“这种天真话题,也只有没进入社会的学生才会问。”
“也没什么。”蒋衡笑了笑,说道:“那礼堂里坐着的不光有未来的律师,还有未来的法官、纪检和人民公仆。法律最有趣的就是它没有一个固定的界限,崇尚公平的就去当律师,信仰正义的就去做法官,哪怕再理想主义的人也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纪尧闻言侧头看向蒋衡,他微微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看我干什么?”蒋衡问。
“没什么。”纪尧感慨道:“我就是觉得,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工作啊。”
从蒋衡身上,纪尧能看到他对法律的热忱。好像对蒋衡而言,法律不光是他的职业,还是他面对这个世界的底色。
“混口饭吃而已。”蒋衡说着伸手抽掉纪尧手里的笔记本在他眼前晃晃,打趣道:“倒是你,在我的演讲上开小差写党员活动报告,以为我没看见?”
“那没办法,明天就要交了,我要是不见缝插针地把这点东西搞完,一会儿怎么跟你去参加婚礼。”纪尧笑着说:“对了,先回家换件衣服再去酒店?”
今天是蒋衡律所合伙人结婚的日子,因为蒋衡的原因,所以纪尧也收到了一份请帖。
“不了,直接去,衣服我带了,就在车上换吧。”蒋衡抬腕看了看时间,说道:“六点多开宴,提前还得踩个点呢。”
“踩什么点?”纪尧纳闷道:“酒店不是早就定了吗。”
“踩点一下位置角度和力度。”蒋衡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低下头闷声笑了笑,然后才凑近了纪尧耳边,忍着笑跟他说:“因为我跟嫂子商量好了,仪式结束之后,让她把捧花扔给你。”
第91章 【主线番外】归家(上)
“回家”这件事,是蒋衡先提出来的。
当时纪尧正蹲在阳台上给小茉莉浇水,闻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纳闷地转过头问道:“什么?”
蒋衡正斜倚在沙发上看杂志,对面的电视开着,播着点不知所云的偶像刑侦片。蒋衡捞过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小,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和你爸妈也五年多没见了吧,不想回去看看他们?”
纪尧这次听清了,但他不知道蒋衡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话题,于是自顾自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又往小茉莉上喷了几下水雾。
蒋衡知道这个提议对纪尧来说不算轻松,于是也没催他,只是把手里的杂志又翻过了一页。
过了片刻,纪尧才放下喷壶走回客厅。他默不作声地伸手抽掉了蒋衡手里的杂志,一条腿跪上沙发,居高临下地按住了蒋衡的肩膀。
“你认真的?”纪尧问。
“不然呢。”蒋衡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得像你口是心非的次数少一样。”纪尧说着捧住蒋衡的脸,低头吻住了他。
那本可怜的杂志被他随手扔在旁边,顺着沙发边滑落到了地毯上。
蒋衡圈住了他的腰,温柔而包容地跟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然后把手伸进纪尧的睡衣里,安抚似地摸了摸他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纪尧才跟他分开,用掌心摩挲了一下蒋衡的侧颈。
“我以为你讨厌他们俩。”纪尧说:“恨不得我一辈子别跟他俩往来。”
“为什么?因为他俩棒打鸳鸯?”蒋衡把纪尧搂紧了一点,好笑道:“全中国有几个爹妈能接受自己儿子搞同性恋,他俩不同意太正常了。”
蒋衡对纪尧的父母没什么意见,设身处地地去想,他能明白老两口知道亲儿子是同性恋的崩溃。虽然他们的做法蒋衡至今无法苟同,但也不至于到“讨厌”的地步。
纪尧会觉得痛苦,觉得失望,那是因为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子。而蒋衡对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情感上的期望,所以自然没什么太多感触。
蒋衡觉得自己坦坦荡荡,但纪尧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他歪着头打量了蒋衡一会儿,生怕这是蒋衡又一次默不作声的妥协。
“可是不年不节的,你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纪尧问。
为什么,蒋衡想,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上个月母亲节,纪尧跟萧桐打完电话后,脸上的落寞恰巧被他看到了而已。
蒋衡看得出来,纪尧对父母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当年分手的伤口还横在那,所以他不敢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什么。
但蒋衡没想一辈子跟纪尧的父母打擂台,所以他愿意给纪尧一个台阶下。何况逃避不能解决问题,蒋衡潜意识里也想知道,如果再回到那个高压状态里,纪尧会怎么选择。
“我就是觉得你想他们了。”蒋衡说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开玩笑道:“而且现在咱俩的感情比较稳定,应该经得起风波了。”
纪尧闻言被他逗乐了,轻轻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所以你非得无风起点浪?”纪尧笑着说:“不作不痛快?”
蒋衡笑而不语,他向后靠在沙发上,顺手捋了一下纪尧蹭皱的衣服下摆,歪着头打量他。
纪尧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自己先认输了,顺着沙发往下滑了一截,顺势搂住了蒋衡,靠在他肩膀上,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一件事。”纪尧说:“他们要是虐待我就好了。”
“怎么了。”蒋衡好笑道:“放着好日子不过,想当小白菜?”
“不是。”纪尧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有时候觉得,如果他们从小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对我特别不好,我反倒轻松了——起码那样我能真的恨他们。”
纪康源和孟雁不是一对好父母,但也绝没有到罪大恶极的地步。他们控制纪尧是真的,可爱他也是真的,这种畸形的爱造就出的是一副进退两难的枷锁,让纪尧既想要迫切地逃离他们,又为此而感到愧疚。
“他们不缺我吃穿,给我花钱念最好的学校。我小时候生病,我妈大冬天背着我冒雪去医院,因为打不着车,所以硬生生在雪地里趟了四五公里走到医院。”纪尧说:“至于我爸,他和我妈还没到相看两厌的那几年,人也还算可以。他厨艺比我还烂,但有时候我妈加班回不来,我又不能饿着,他就只能笨拙地下厨房,忙活了半个小时忙活出一碗酱油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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