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岁铭的指节都在发白。纪乐瑾是一个人被困在山上,他胆子那么小,平时连一个人住都不敢,现在一个人走丢在山上那该有多害怕,他还怕黑,现在山上那么。
他肯定要哭,不对,他可能连哭都不会哭。
纪乐瑾走平地都能摔,他待会在山上摔一跤,踩一脚空,那该怎么办?他今天出门的时候穿得多吗,会不会冻着?是不是他的错,他明知道纪乐瑾照顾不好自己,怎么敢只是远远看着他?
秦岁铭连如何呼吸都忘记了,他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发晕,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掌揪紧。
尤其是在车开到一半外面开始下暴雨的时候,雨大得需要开启最大的雨刮器,刮动的时候声音不小,但车子里却静得可怕。
下雨了,还是那么大的雨,纪乐瑾一个人在山上怎么办。
秦岁铭现在的念头只剩下这一个,他的手脚发凉。纪乐瑾哪受过这种委屈,哪会吃过这种疼,他是温室里最娇贵的那朵花朵,在哪都有人给他遮风挡雨。
“岁铭!”
纪咏泽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秦岁铭猛地转过头看他。他看起来很冷静,但双眼却泛着猩红。
现在是到了山脚下,秦岁铭拉开车门先走下去,他和纪咏泽径直往消防员站着的方向走去,旁边还站着几个背着包的年轻人,应该是纪乐瑾的同学。
“你是失踪人员的哥哥是吧?”
“那他是……?”
“哥哥。” 秦岁铭打断他,问道,“他是在哪里不见的,我要上去帮忙一起找他。”
救援人员摇摇头道:“现在雨下得很大,而且山上路线很复杂,我们是不允许非专业人员上去的。”
秦岁铭却道:“我可以去,我学过急救、野外生存之类的技能,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纪咏泽跟着道:“我也要去。”
他的态度太过坚决,但救援人员就是不肯放人。秦岁铭想直接往山上走,被围过来的人拦住。
秦岁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从纪乐瑾的同学嘴里套出大致方位,他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往山上去的,还顺手拿了把做记号的小刀。孤身走在山道上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东西。
雨下得很大,秦岁铭身上的一次性雨衣挡不住雨势,手机里的手电筒光没那么强,只能照清眼前的一小截路。
下着雨的山路湿滑,秦岁铭一门心思地想找人,走得有点急,没来得及看清脚下的路,他不下心被绊了跤。
秦岁铭明显感受到小腿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道,他没有时间感受痛感,摔倒之后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
摔完一跤之后秦岁铭也终于冷静了许多。纪乐瑾现在还在等他,他不能乱。
他对纪乐瑾的声音实在是太敏感,那轻微弱小的呼救一发出来就能扣住秦岁铭的心弦。秦岁铭注意到身旁繁杂的树枝,也注意到从缝隙间露出来的光。
看到纪乐瑾委屈地缩在地上的时候,秦岁铭有种活过来的感觉,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利落地跳下去把人抱紧。
这时候他根本没有思考说什么的时间,他只知道要把人抱得很紧,要好好安慰纪乐瑾,要让他不要怕。
要让他知道,只要他来了,就没有事情了。
秦岁铭把雨衣给了他,自己淋着雨。他捧着纪乐瑾的脸颊,胡乱地往上吻,亲了几下他的鼻子和眼睛,连纪乐瑾骂他臭都听不见。
不过纪乐瑾连骂他不要亲都忘记了。
秦岁铭抱着他缓和着呼吸,他知道纪乐瑾的命好,他应该一帆风顺,他不应该有意外。实实在在抱到人的时候,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感。
纪乐瑾刚缩在地上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不仅是衣服上,就连白净的脸颊上都沾着泥点,他是多要干净的人,现在却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秦岁铭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纪乐瑾这个样子。
他蹲下来捏了捏纪乐瑾的脚踝,问道:“是不是崴了,很疼吗?”
“疼。” 纪乐瑾止着泪小声地道,“好疼。”
疼得他都要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走不了路了,现在还稍微好一点,最起码站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了,不过还是走不了了。
秦岁铭站起来,看了看面前的滑坡道:“先爬上去。”
纪乐瑾的主心骨全在秦岁铭身上,他下意识地问道:“怎么爬?”
秦岁铭估量了下高度,这滑坡说高不高,但也绝对不矮。他半跪下来道:“你踩着我的肩先爬上去,我会在下面托着你,你别怕。”
他的衣服被雨淋得湿透,紧贴在身上的时候,更加可以勾勒出宽厚的肩背,是不同于纪乐瑾的清瘦。
不过纪乐瑾踩上去的时候还是有点犹豫,他抬起脚,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踩了噢……”
他不知道自己重不重,但秦岁铭拖得他很稳。纪乐瑾爬上去的还是有点吃力,最后还是被秦岁铭托着屁股推上去的。
比起他的吃力,秦岁铭上来得就简单和快许多,小助跑一下,他就跳了上来。
现在还在下雨,秦岁铭担心纪乐瑾一直穿着湿衣服会发烧,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冻一冻就要感冒,更别提现在淋了那么久的雨。
纪乐瑾先天弱,发烧起来比别人麻烦很多,其他人退烧就好,纪乐瑾退烧后还会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毛病。
他一心只想把纪乐瑾带下山,刚跳上来现在又半跪下来,他匆忙道:“不等别人过来了,你不能走路没关系,我现在背你下去。”
秦岁铭的衣服上还有纪乐瑾踩出来的脚印,混着泥土,印在他平日整洁的衣物上有点突兀。纪乐瑾呆呆地看了会,才无声无息地爬上去。
他以前懒得走路的时候,就使唤着秦岁铭背他,所以爬上秦岁铭背的动作很熟练。
纪乐瑾把下巴往秦岁铭的肩膀上一垫,嗅着他身上连泥土味道都盖不过的烟味。
“秦岁铭……” 纪乐瑾搂着他的脖子,莫名其妙地说,“我还想哭怎么办?”
连哭都要问别人怎么办,好像问了就有办法止住眼泪,纪乐瑾更觉得自己没出息了。
秦岁铭哄着他道:“不要哭了,也不要怕了。是我来得太晚了,不过我已经来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回家之后阿姨肯定会给你煮姜汤,我还给你买了你上次想吃的小蛋糕。”
该是安全了,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纪乐瑾听他这样说话却更想哭,心里酸酸涩涩。
他把脸埋在秦岁铭的肩颈处,又小声地喊了句:“秦岁铭……”
“嗯。” 秦岁铭说,“不怕。”
树上有秦岁铭爬上山时刻着的记号,秦岁铭顺着这记号背着他回去,没有走一条岔路。这次运气终于好了点,半路上他们碰到了其他的消防队员。
他们询问要不要帮忙背纪乐瑾回去,却被秦岁铭拒绝了。纪乐瑾也闷着声音道:“你让别人背我吧,下去还要很久。”
最后还是秦岁铭背着他一路走到了山下,比起山上昏暗的光线,终于亮堂了许多。
纪咏泽都快急疯了,看到秦岁铭背着纪乐瑾下来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他忍不住冲过去劈头盖脸地骂道:“纪乐瑾你是不是白痴,你知道自己方向感差不认路,干嘛不要让人陪你一起回去拿东西?而且是什么破东西,能值多……”
他才骂到一半,秦岁铭就把人护在身后道:“不要骂他了,他本来就很怕。”
纪乐瑾躲在秦岁铭身后,连张脸都不露,只露出抓着他衣角的细白手指。
纪咏泽看到他们两这个样子就来气,一个骄纵得很,一个护犊子得很,搞得好像纪乐瑾是他亲弟弟一样!
只准自己骂,不许别人骂。
纪咏泽好不容易逮住次这机会,刚想两个人都连着一起骂。秦岁铭却微微皱眉,他叫住跟过来的医护人员,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的小腿应该受伤了。”
他穿着深色的裤子,伤口出血时看不太出,山上的再加上刚才救援人员问他有没有受伤的时候,他说没有,他又一直背着纪乐瑾走在后方,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腿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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