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尽深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在约会。”
他的模样平静淡然,如果忽视他背在身后,紧紧握成拳青筋凸起的双手的话。
程幻舟垂目注视着他,他没法否认面前这个男人从小到大都很帅,特意收拾了一下后更是英俊得惨绝人寰,出去站一秒钟都能迷倒一大片。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危险。
他懒得去探究杜尽深究竟想干嘛,陈医生的叮嘱又在脑中响起。
离他远点。
那天,陈医生在临打麻醉药之前,问了他一句:“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还一直这样不清不楚地继续下去吗?我可得警告你,你们要是再发生点什么……”
程幻舟迷茫地睁着眼睛,喃喃道:“我会放弃的。”
他很慢地说:“我早晚会跟他断绝关系……我只是需要时间。”
因为我还舍不得。
随后,程幻舟在泛着寒光的针尖下闭上了眼。
即使在麻药的作用下,他好似依然感觉到杜尽深残留在他腺体里的信息素随着坏死的皮肉组织被剥离出去,连同别的不可言说的东西也一起抽离,身体因此变得很轻,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
程幻舟短暂失神后,很快清醒过来。
回到现时现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穿着体面、模样比往常更招人的杜尽深,忽得恶劣地笑了起来。
他十分不解风情地评价了一句。
“你这是刚从公司回来吗。”
见杜尽深不说话,程幻舟更加肆无忌惮地继续嘲讽:“某人是不是说过他讨厌穿西装?怎么了这是,咱们现在这是去约会还是去上坟,你见我还得顺便诅咒一下我早死早超生?”
杜尽深没什么表情地道:“那以后我就不穿了。”
他说着就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
程幻舟愣了愣,顿觉没意思。
一瞬间他竟然首先担心起杜尽深别是打算直接在车里把自己剥光了,那岂不是平白让外头的人看了个笑话。
“你差不多够了啊。”程幻舟拉了一下杜尽深脱衣服的手,用敷衍的口气道,“用得着么。”
杜尽深:“我听你的。”
程幻舟半晌才道:“行了,你开车。”
“走了。”杜尽深说,“带你去看展。”
因为杜家生意的关系,每年总有几天的时间会飞往世界各地游览、参加各类展览会,但由于程省的案件情况特殊,程幻舟在程省放出来前一直都是被限制出境,只能独自被留在家里。
有好些年,他都为此感到耿耿于怀。
程幻舟忽然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扭头看着车窗外,只留给杜尽深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布置典雅气派的展厅中,一件件各式展品陈列在透明的玻璃匣内,除了视觉上赏心悦目,对走马观花的看客来说没有什么别的意义。
这是杜尽深的专业领域之内,程幻舟却对此一窍不通。
他不说话,不想暴露自己看不懂,杜尽深倒是自动替他解说了起来,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程幻舟上一秒还觉得自己曾经挂怀许久的东西原来也就如此而已,下一秒已全忘了个精光。
杜尽深会是个体贴的情人,程幻舟从不怀疑这点。
他从小就爱照顾人,无时无刻都要把程幻舟笼在自己的羽翼下。
在他们缺失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温存体贴又给过多少个别人呢?
程幻舟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杜尽深注意到了,问:“舟舟,你在听吗?”
程幻舟“嗯”了一声。
他只听到最后一句话,杜尽深说今天是这场移动展会的最后一天,晚间所有展品都会进行拍卖。
两人很快逛完后,去餐厅吃了顿饭,杜尽深又开车带他原路复返。
程幻舟终于意识到了对方的打算:“我们要参加晚上的拍卖会?你有想要的东西?”
“嗯。”杜尽深意味不明地应了声,说,“就当陪我去坐会儿?”
程幻舟倒无所谓。
若说白天来往展会的还只是普通游客,晚间的场面与白日时已大不相同。
今夜的这场拍卖行就在展会边上那栋已有百年历史的会堂举办。
罗马柱外墙的宏伟建筑此刻全部亮灯,光影憧憧。
门口停着一辆辆豪车,来来往往全是穿着西装和晚礼服的名流雅士,遥遥看去如同一场气势磅礴的盛宴。
程幻舟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杜尽深今天穿得这么正式。
他看了看自己,不过简单的休闲毛衣加一件外套,他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就疑心自己会不会被赶出来。
有专人替杜尽深泊车,杜尽深下了车后自然地为程幻舟拉开门,然后牵起了他的手。
程幻舟怔了一怔,发凉的手指被人捏在掌心,杜尽深看似若无其事,力度却令他挣脱不得。
“杜少,欢迎您。”
程幻舟依稀记得今早看过的某些展品名牌下标注着:1886年,荷兰皇室私有藏品。
他有点怀疑今天这一场下来,不管杜尽深要买什么,都至少得花个七八位数。
“杜尽深……”
他在门口,附在对方耳边,欲言又止地道。
杜尽深问:“怎么了?”
“你悠着点啊。”程幻舟冷着张脸,像模像样地教育对方,“冲动消费要不得。”
杜尽深轻轻勾唇,从善如流地答应:“是。”
程幻舟觉得他这副态度显然就是在敷衍自己,用空着的手掐了他一下对方后背的软肉。
杜尽深那张英俊深邃的脸微微抽了抽。
两个Alpha相携进入会场。
程幻舟穿着随便,在穿流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迎宾的侍者却毕恭毕敬地笑脸相迎,无人敢指摘半句。
他没有注意到,入场前所有人都被要求出示请柬,杜尽深却带着程幻舟长驱直入,在上层视野最佳的平台落座。
杜尽深本人就是一张通行无阻的名片。
拍卖会进行过半,杜尽深似根本没有举牌的意思,而一直在跟程幻舟闲聊。
“白天的展票是沈萱给我的。”杜尽深随口道。
程幻舟并没有察觉到对方语气中暗含的试探意味。
“哦。”程幻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说本来想邀你一起,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于是把票给我了。”
程幻舟随口应了声,没太明白杜尽深说这话有什么别的意思在里面。
杜尽深幽深的目光静静地落在程幻舟的脸上。
等了许久,他没有捕捉到程幻舟任何不同寻常的反应。
在谈及沈萱时,他表现得就如在谈论一个普通的朋友。
不是她。
“下一件,是我们的压轴拍品……”
主持人说话很大声,由话筒扩散至全场,所有人都抬起头。
只见那块全方位镶嵌在场中墙内的大屏幕上,放大显示着一枚款式简洁却异常吸睛的戒指。
那戒托上镶嵌着一颗罕见的浅金钻石,在四面八方照射的灯光下显示出一种纯净至极的光芒,精美绝伦、熠熠生辉。
杜尽深见到这样东西的第一眼,就产生了势必要将其纳入怀中的冲动。
只因它像极了某个人眼睛的颜色。
沉寂已久的杜尽深终于动了。
他慢条斯理地举起了拍牌,淡声说了个数。
他的目标很明确,对其他物件都不感兴趣,等了一整场拍卖会,就是为了这枚戒指。
他直接报了个比起拍价翻倍的数字,显然势在必得。
全场一片哗然。
楼底,前排几名西装革履梳着整齐平头的男人大惊失色,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一号是谁??!该不会是……”
行业内几个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都在场,楼上的杜尽深很快被认出,一号牌这个数字经常空缺,代表某个大家心照不宣的独特身份,虽鲜少出现,却如雷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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