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幻舟翻找了片刻,在台式机的屏幕后面寻到了埋在阴影里的钥匙,松了口气。
否则明天还要去补办,想想都觉得麻烦。
而桌上没有被动过的盒饭全尸也暴露在杜尽深眼前。
杜尽深拿起那只塑料盒子来看了看,发现标签上印的保质期都过了,沉声道:“你晚上就打算吃这个?”
程幻舟回过神,懊悔自己忘了扔掉它。
他没扔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打算留着明天中午继续吃,只是不知道放一夜食物会不会变质,以及微波炉明天能不能修好。
不过这话程幻舟没讲出口,直觉杜尽深不会愿意听,只好狡辩说:“我没打算吃,微波炉坏了。”
杜尽深的脸色却愈发变得难看。
程幻舟将钥匙收进包里:“好了,找到了,走吧。”
就在这时,杜尽深欺身上来,伸出手,毫无防备的程幻舟被他推到椅子里。
面前的Alpha凑近,膝盖嵌进程幻舟的两腿之间,将他顶至落地窗边。
程幻舟懵了片刻,脑子里下意识开始播放那天他们接吻的场景,他以为杜尽深又要做什么不好的事,脸颊开始自动发热。
杜尽深的手却只是搭在他的腹部,轻轻地揉了揉。
动作十分温柔,说出的话语却很欠揍,好似还带着一丝懊恼。
“你这样,活该胃疼。”
程幻舟目光怔了怔,觉得脸不烫了,眼睛却接而变得很热,让他有点看不清对方此时的样子。
杜尽深抬起头,淡淡地问:“舒服点了么。”
四肢冰冷,却好像随着这句问话慢慢回温起来。
程幻舟被他压着,目光凝滞地望着离他很近的杜尽深。
坚硬的防线忽然塌陷一瞬。
他轻轻叫了一声。
“哥。”
这个简单的字冲击力好像比程幻舟近期任何语句都大,杜尽深顿了顿,幽深如井的双目好像卷起波涛。
程幻舟觉得杜尽深的反应有些有趣,这个称呼对他并没什么所谓,他小时候一直唤对方,冷了热了饿了病了不舒服了开心了难过了,通通可以以叫“哥”开头,到现在这种惯性都还没完全消除。
只是许久不这么称呼过杜尽深,到嘴边叠词的发音都显得有些许生涩。
他又喊了一遍:“哥。”
杜尽深无可奈何地阻止他,好像是对这个字神经过敏似的:“别叫了。”
他声音微哑,神色晦暗不明,如同压抑着什么更黑暗的东西,轻问:“你这到底是难受还是不难受了?”
程幻舟自己也不太分得清,他的神经反应越发迟钝。
他眨了眨眼,按住杜尽深给他揉肚子的手,说:“你没用力,我感觉不到。”
杜尽深一时没说话,老半天才道:“这种事,哪有什么用力不用力的,你不是胃不舒服么,重了怕你疼。”
程幻舟有些乱,也有些莫名,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提问:“你怎么发现的?”
杜尽深却好似思考一个多复杂的问题一样,半晌,他说:“感觉,你好像不开心。”
他轻缓地揉着程幻舟的小腹,又问了一遍:“好点了吗。”
程幻舟愈发疑惑,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在贪慕着杜尽深这样温情的动作。
他好多了,只是有一点点舍不得杜尽深的手撤去。
他没有正面回答对方,又问:“杜尽深,你在等我下班吗?”
这次杜尽深应得很快,像是提早备好了答案:“没有。”
“哦。”程幻舟便没有再探究下去。
接送上下班这种事是男朋友会做的。
而杜尽深依然是个很称职的亲人。
那一瞬间,也许是因为工作一天的大脑太过疲惫,也许是因为杜尽深的手掌太温暖,程幻舟产生了像儿时那样,向杜尽深、向他最亲近的哥哥倾诉,指望对方将他捞起的冲动。
胃不太疼了,让他难受的事还有很多。
比如坏掉的微波炉,要等待四十五分钟的出租车……
还有杜尽深本人。
第34章 虚荣
程幻舟十几岁时,发生过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现在再来追根溯源,他会认为,他单方面对杜尽深超出常规范围的依赖,就是那个时候开始。
那年杜尽深和程幻舟同龄,也是一起上的初中。
杜家父母操心,特意叮嘱了校方把两人安排进同一个班级,好互相照应。
程幻舟在新学校产生了一些水土不服。
这所精英学院的准入标准十分严格,多数学生都是与他从前家境类似的少爷小姐,还有少部分凭借着优异智商和天赋挤破头考进来的寒门学子。
双方在校内形成了两股格格不入的小圈子,而程幻舟的处境却格外尴尬。
他既失去了做草包的本钱,也没有做天才的本事。
学校的老师多是请的外教,教学理念也相当先进,课上随意,考试却凭运气。
程幻舟从小学习成绩就好,属于从来不需要爹妈操心的那种。
不管是世俗眼光中任何一项评判指标,他不允许自己是失败的那一个。
事到如今,这种倔强更是如刻在了骨子里。
他没有了光鲜亮丽的出身,他什么都失去了,便更不能接受难看的自己。
上初二之后他们的课业愈发繁重起来。
老师上课热衷于放哲学电影、天南海北地和他们讨论人生,可考卷上的知识点却一个赛一个的难。
挂钟指针堪堪到达夜晚十一点时,程幻舟将课外习题册全部做了一遍,错题和正确的解题思路在一旁全部标注好。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用眼过度,他眼睛都红了,又干又涩。
程幻舟把台灯关掉,就这么和衣躺在了床上,也没再去冲澡——浴室离杜尽深的房间很近,他怕吵醒他。
假期后第一次月考,他摘下了年级第一的桂冠。
班主任非常喜悦地表扬了程幻舟,当着全班的面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仿佛文曲星转世,并且热情地邀请他在周一的年级大会上发表讲话,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
程幻舟答应了,写了几句稿子,不多。
周一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
明媚的阳光如舞台灯光般打在程幻舟板直挺拔的身上,即使尚未长开的面容也看起来格外俊朗帅气,他跟杜尽深时常被人就“谁是校草”这个话题争论不休,在千人众目睽睽下,程幻舟傲然站在高台上,不紧不慢地道。
“我从不刻意刷题,放学之后,我会和朋友打篮球,去附近聚餐,劳逸结合。”
“上课认真听,做好笔记,及时复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只要学习方法找对,不需要费太多的力气就能获得满意的成绩,我的分享内容到这里。祝各位在接下来的期中考中旗开得胜,谢谢。”
发言完毕,他优雅地鞠了一躬,心安理得地收获着台下或崇拜或敬仰的目光。
整个操场上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少年的身影在日光下镀着金边,琥珀色的眼睛在照耀下颜色极浅,流光溢彩。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一个所有人都会向往痴迷的生动影子。
这一刻,他是这么前所未有的骄傲与满意。
程幻舟心底冒出一个念头。
他生来以虚荣为食。
下个月,程幻舟又打算故伎重演,却不想出了意外。
杜父杜母听说程幻舟考了第一,相当高兴,当即表示国庆要带两个孩子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他们飞去南边的小岛,杜尽深很自然地和程幻舟住在了一起。
他们早出晚归,在海边呆了多日。
漫长的假期刚过了一半,这天夜里,程幻舟说自己有点累了,于是他们九点多就各自睡下了。
熄灯之后,程幻舟很安静,他们各自睡在一张床上,互不打扰。
杜尽深原本想和程幻舟聊聊天,但想到对方约摸没什么兴致,便也没多说什么。
他不太困,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没睡。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