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未来得及动作,却有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探来,捉住了他的腕子。温鸣玉的声音蓦然变得近了:“别乱动。”
旋即有暖而湿热的气息扑在盛欢面上,轻轻柔柔,恰似夏风。有人捧住他的脸,指尖小心地拨开湿漉漉的长睫,将眼皮轻轻撑开,检视他的眼睛。
盛欢眼前起初还蒙着水雾,那片雾气逐渐散开,缓缓映出温鸣玉近在咫尺的面孔。由于近日的宴会,水廊的檐下都悬着灯笼,烛火的光透纸而出,落在温鸣玉脸侧,投下一片纱一般的红光。眼前的温鸣玉似乎不是那轮遥不可及,高高悬在天际的明月了,他落入了凡尘,有了凡人的七情六欲,盛欢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他们此刻的神情竟有几分隐约的相似。
他们之间似是毫无阻碍,却隔着雾一样细柔的雨丝。眼与眼,唇与唇的距离不过半寸。濛密的夜雨沾落在两人发间襟口,他们的眉间很快就泛起了湿润的水光,然而两人都像在遵守一种奇怪的默契般,四目相对,气息交融,谁都没有动。
盛欢望着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胸腔被愈来愈失去控制的心跳剧烈敲打,却不感到紧张,反而有隐隐的期待在他心底绽芽生长,根茎紧紧箍住心脏,让他气息发紧,胸口生疼。
又是一滴雨水摔落,啪地一声碎在了盛欢的唇上。盛欢下意识地伸舌舔了舔,一阵凉意。不待他尝出更多味道,温鸣玉托在他脸侧的手突然施力,像是吸了口气,又像是一声叹息,盛欢根本没有任何闲暇去分辨了。
隔着沙沙的雨声,温鸣玉探出身,再度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深深吻住了他。
盛欢耳边似有雷声滚过,眼前像是绽起了铺天盖地的烟花,炫目的光晕与轰隆隆的声响将他全部的意识完全占据。一时间,他只觉自己仿佛晕了过去,意识全失,脑中什么也不剩了。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找回了神智,温鸣玉仍在吻他。
那人柔软的唇,滚烫的舌尖紧紧与他贴在一起,盛欢僵了片刻,继而喘息一声,揽住温鸣玉的脖颈,毫无章法地回敬了对方。他像觅食的动物,鼻尖抵着温鸣玉,急切用力地磨蹭。胡乱地舔对方的嘴唇,好几次甚至咬了上去。不等他再咬几口,温鸣玉骤然深吸一口气,两手握住他的腰身,骤然施力,竟将盛欢抱了起来,抵在廊柱上。
他的动作颇为粗暴,盛欢背脊被撞得发麻,身子半悬着,仿佛马上要掉下去。温鸣玉却不管这些,他扣着盛欢的后颈,舌尖抵开他的齿关,灵巧地探了进来。盛欢从未经历过这样凶狠的侵占,很快就一败如水,两腿无力地环着温鸣玉的腰际,闭上双眼,彻底地投降了。
起先盛欢还能主动触一触,含一下温鸣玉的舌尖,然而没过多久,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剩下,只能软在对方怀里,任由温鸣玉动作。他迷迷糊糊地想道:仅仅是亲吻,怎么会比做那种事的感觉还要好,温鸣玉从前一直不允许自己吻他,也是因为这一点吗?
轰隆一声,的确是雷鸣炸响了,雨势变大许多,响亮地敲在檐角与阑干上。盛欢急促地喘着气,竭力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温鸣玉。
对方放开了他的唇,也在盯着他看,两人的目光一触,盛欢仍是忍不住,凑过去想要亲他。
两人还没有贴近,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突然奔向这里。佩玲冒着大雨站在长廊的另一边,头发和衣衫都被淋得湿透。她没有撑伞,仅是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长廊里相拥的两个人。
良久过去,她终于尖叫一声,厉声喝问:“哥哥,他、盛欢……盛欢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做!”
第四十一章
雨仍在响亮地下着,盛欢在房间里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他用指尖一下一下地揉着自己的嘴唇,两颊发烫,他至今不敢相信,温鸣玉竟然会回应自己。回想起方才的那个亲吻,盛欢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缕笑意,但这缕笑很快就消散了。温佩玲出现后,温鸣玉就让他先回房休息,留下这对兄妹单独交谈。盛欢起初不肯同意,先动心的人是他,追逐的那个人也是他,就算要被质问,也该是他和温鸣玉一同面对。然而温鸣玉软硬兼施地哄了他几句,盛欢当时要比往常迟钝,就这么被对方骗了回去。
尽管盛欢从未把温鸣玉当做父亲看待过,不过他同样清楚,在其他人眼中,他与温鸣玉若是产生了非同父子的感情,那是惊世骇俗,且无法认同的。盛欢并不在意别人会因此怎样看待自己,但他害怕温鸣玉会在意,毕竟早在这个吻之前,温鸣玉就暗示过许多次——他们只能做父子。
可那个吻又是怎样发生的呢?
那段记忆完全模糊了,盛欢按着自己发热的唇,他的记忆全部被打乱了,只记得温鸣玉温热的呼吸,柔软的唇舌,那点温度很烫,似乎还残存在他的肌肤上。
他再也无法空等下去,直接一掀被子,跑出了卧室。
盛欢先去的是水廊,结果扑了个空,那里一个人都不见。他在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佣人一问,才知道温鸣玉和妹妹转去了书房交谈。
他没有走正门,书房外有两名保镖把守者,过去或许会受到阻拦。盛欢从另一边绕了进去,刚走到窗下,就听见佩玲大声道:“如果是这样,你当初就不该把他带回珑园!”
温鸣玉没有回答。
那个人的沉默让盛欢不安起来,他抓紧窗沿,继续听下去。
佩玲道:“我知道,你几年前就在物色接任你的人,可是一个外人,如何比的上盛欢?就算他从小不在你身边长大,但你们的血缘关系永远不会改变,你身为父亲,还和那孩子做出这种事,你会毁了他的!”
她语气激烈,像是快要哭出来了。片刻的静默后,温鸣玉道:“佩玲,这是我与他的事,对于盛欢,我自有我的打算,不需要你来干预。”
听他说话的人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说辞,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三哥,从我十一岁那年起,就是由你把我养大。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敬爱你,所以我从不违抗你的命令,就算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会毫不迟疑地去做——唯有这一件事,我要反对!盛欢只有十七岁,有很多感情,他都无法分清楚。若你现在和他有了那样的关系,等他长大了,反悔了,你不怕他恨你吗?”
盛欢听到这句话,险些就想冲进门去,告诉佩玲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刚迈出一步,他忽然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就像一片雾,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盛欢顿在了原地,心中无由地泛起一阵酸楚。他从未听过温鸣玉这样叹过气,一个人不到十分为难的时候,是发不出这种叹息的。
原来今夜的事,会让温鸣玉这样为难吗?
“三哥,我也不愿看你们变成那样。”佩玲凄楚地开口:“如果你下不了决心,那就由我来帮你。我愿意带盛欢出洋,去法国,去英国,日本,哪里都可以,等他道了适宜的年纪,再让他回国。你避开他,不要与他联系,等过去了几年,那孩子自然会想清楚的。”
正听到这里,管家的声音忽然轻轻地传过来:“小少爷!”
盛欢手脚发冷,六神无主地转过身去,茫然地看着管家。管家见他这副样子,也吓了一跳,撑着伞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淋雨?你身体刚刚痊愈,经不起这种折腾,请回去休息吧。”
他拉了盛欢几下,发现没有拉动,便从窗户里望了一眼,看见温鸣玉正在和妹妹交谈。他略一思索,又劝道:“你有事想问少主人?他正和五小姐谈事情呢,你先回去,等少主人谈完了,你再来仔细地问他,好不好?”
盛欢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终于下了决心,把手臂从管家手里抽出去,疾步走到书房门口,一下将门推了开来。
里面的两个人同时望向这里,见盛欢的头发已经半湿了,浸了雨水的睡衣紧贴在身上,愈发显得他身形单薄,仿佛再有一滴雨击中了他,立即就能将他压垮。温鸣玉顿时站起身,匆匆地走向盛欢。
佩玲脸色煞白,急切地唤:“三哥!”
温鸣玉解下外套,将盛欢裹在里面,又抓起他的手握了握,一片冰凉。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盛欢轻轻仰起头,两眼紧盯着他,眼睛里满是脆弱的惶惑。温鸣玉发现对方在发抖,他迟疑了数秒,又把盛欢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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