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早有预料,轻咳了一声后坐下忽略心头的尴尬,对他解释道:“吃饭的时候被菜给辣到了。”
他定定地默了一会,“被辣到破皮了?”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咬破皮了,”我倒了杯水,掩去细微的不自然,“对了,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这个扯开话题的方法并不高明,甚至有些生硬与刻意,但陈锋在眸色暗下一瞬后,还是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调的‘嗯’,以此让我继续说下去。
“红包里的钱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弯弯绕绕,直接了当地问道。
自从那天收到红包,这个问题就一直盘旋在我心底。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犹豫该怎么开口,要是语气太质疑,以陈锋敏感的性子怕是又要多想,纠结下来,还是不拖泥带水的方式最合适。
陈锋蹙起眉,反倒像是在疑惑我的提问,“钱有什么问题吗?”
我一时间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傻,只能耐着性子说:“我看了卡里余额,你一分都没有动过,而且,你之前买戒指的时候也没有用过里面的钱。”
这是我之后突然意识的另一件事,飞快地一下,所有不对劲的地方都紧跟着串联了起来。只能怪那天晚上的环境太过迷惑人心,我光顾着惊诧和感动,竟然完全忘记思考这份礼物背后的来源。
听到这里,陈锋也只是在默了片刻后发出一声短暂的气音,神色淡淡,“买的时候我用了自己的卡,所以你没有收到短信。”
“可是,”我犹豫地停下,哪怕知道这句话有些伤人,还是缓缓说了出来,“你现在没有收入,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意外的是,陈锋没有露出我想象中那样不悦的神情,他似乎早就预料到我要说的话,在一声嗤笑后说:“放心,我没偷没抢,不会害了你。”
“陈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真的找到工作我也很开心,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瞒着我。”
他在生气,我头疼地意识到了这点,明明该生气和疑惑的人是我才对,怎么他总能那么自然地就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
“你是想让我去找工作吗?”陈锋转过头,漆黑的双眼含着低压的乌云,像在问我也像是在问自己,“你觉得我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
我不喜欢他用这样自嘲的语气说话,当即蹙起眉打断,“陈锋。”
可无论如何,我也说不出除他名字以外再多的话来。
当初他做出退学这个决定,身边所有人都在劝他,包括我。就算做不成职业远动员,也可以成为教练,老师,或者转专业。他才大二,还有那么多其他选择,陈锋却固执地只想成为那一个,也只要那一个。
做不成,就干脆什么都不做,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是这样幼稚地固执己见。他不想工作,那就由我去做,他希望我在工作之余抽出时间陪他,我也尽力而为。除了情感,我已经尽可能地满足了他一切要求。
可哪怕这样,他突如其来的恶劣情绪,莫名其妙阴沉下的脸,都在让我逐渐看不明白陈锋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你也没有告诉过我顾鸣生会去你家过年,”陈锋凝视我,扯出一个泛着冷的笑,“你是不是觉得这种事情说不说都无所谓?”
他不愧了解我,一下就堵住了我刚刚准备好的解释。
我揉了揉眉心,如实说:“他每年都是在过完年后才来我们家做客,呆半天就走,我也不知道他今年会在这个时候来,还是你觉得我会闲的没事,邀请他来做客?”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陈锋重重打断我的声音,好像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样,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执着。明明他才是我的男朋友,这段关系的主导权也从一开始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为什么尽管这样,他还是要那么患得患失?
与他的每一次沟通都很累,解释也很累,尤其是我根本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好像自始至终,我与陈锋都在各自偏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永远背道而驰。
“林曜,你知道吗?你每次觉得不耐烦了就会揉眉头,做出和现在一样的表情。”
我下意识放下手,“......这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陈锋低低笑了一声,语气夹杂着自嘲,“对,不重要,和我有关的事情都算不上重要,而顾鸣生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的灵魂伴侣,是不是?”
“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和他从来都没有超出过朋友的关系。”
我尽可能压制下语气中的疲惫,说道。
牵手,拥抱,接吻,在我心中的定义只能算作暧昧地试探,只要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就永远算不上越轨。
道德需要底线,却不用绝对的标准,任何人都有不愿意被人看到的阴暗面,而这个道德至上的社会并没有成功束缚住我内心的恶劣因子。
这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我容易满足,更容易松懈,一旦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便会停在原地止步不前,沉溺于眼前的贪图享乐,从不去顾虑即将迎来的后果。
抛开所谓的道德枷锁,我从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误,只是偶尔会感到沉重踌躇,因为我深知哪怕有再好的噱头,这都是不耻的背叛,对感情的不忠。而往往这时,心底就会有另一道声音告诉我:他永远也不会发现,只要不被发现,一切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但,真的可以吗?
半晌,我听见陈锋的声音在沉默后响起,“林曜,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或者说还有多少?”
我闪烁着垂下眼,“没有了。”
“真的吗?”
陈锋牵动一边的肌肉,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我眼里,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你说喝醉了的那天晚上,真的是在酒店吗?”
第42章
我与陈锋之间的争吵从来都不是大张旗鼓地摔东西骂人,而是各自坐在两边,气氛凝结至冰点,说出一句比一句冷静,也一句比一句刺人的话。
他的声音直冲进我的大脑,带有划破耳膜般骇人的力度。我凝固了几秒,才艰难地开口,“......你是在怀疑我吗?”
陈锋冷笑一声,视线刺破我故作冷静的外壳,一句句直达最脆弱的裂点,“林曜,我想相信你,但凡是你说过的话我都不想怀疑,可是太多次了,多到就连我想相信你也做不到。我是爱你,但你不能把我当成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我的这点真心,在你那里就真的有那么贱吗?”
他极力控制却还是让最后一句话的嗓音泻出一丝低颤,裹挟着浓郁地不甘自嘲,声声重压在我的肩上,无形中逐渐喘不过气来。
“陈锋,我们别吵了行吗?”
“吵,你觉得我现在是在和你吵吗?”陈锋一句一顿道,“那天晚上你根本就没有在酒店,更没有和你同学在一起,他说你喝完酒后就走了,你到底又去了哪里?是在顾鸣生那里吗?”
僵滞的大脑闪过万千思绪,我听见自己艰难地问:“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任寒吗?”
我想起陈锋与何晋他们的唯一一次照面,似乎在那个时候,我就为陈锋与任寒的一同消失感到过一瞬间心慌,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些什么,但现在终于知道了。
我在害怕自己的谎言被识破。
“是他,”陈锋的目光深深凝视着我,放在身侧的拳头骨节泛白,“你不反驳就是承认了吗?”
我已经无暇去想任寒究竟还对陈锋说了多少关于我的事情,一切都乱了套,我却意外地在这片窒息的氛围中平静下来,对上陈锋的双眼。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在骗你,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才来问我?”
“那是因为我想相信你,我想再相信你一次都不行吗?如果不是你和顾鸣生一次又一次的......”
我重重打断了他,“我和顾鸣生什么都没有,我喝醉了,他照顾我,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我是怕你知道后会误会,所以才没有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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