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我只能压低嗓音回答:“马上就到了,你再睡一会。”
“……好。”
现在唯一可以庆幸的大概就是陈锋没有耍酒疯,也没有说出任何无法挽回的真相。尽管他抱着我睡了一路,但喝醉的人,一切都被可以当做解释。
“是这里吗?”
我循声看向窗外顾鸣生的公寓楼,紧张地说了一声‘是’。蒋秋时下车过来替我拉开门,说:“我帮你。”
“不用那么麻烦......”
但今晚的蒋秋时格外执着,以至于让我察觉到一丝难以忽略的陌生。可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我按响顾鸣生家的门铃,低头给他发出一条短信,在蒋秋时注意到之前,飞快熄灭了屏幕。
我佯装若无其事地笑笑,解释道:“现在有点晚了,他可能在卧室里听不到铃声,我刚发了微信提醒他一下。”
蒋秋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随之而来的开门声将他打断。我转过头去,穿着睡袍的顾鸣生正慵懒地靠着门框打量我们,湿漉漉的栗色碎发贴着脸颊,眼里透着恰到好处的困倦,他对蒋秋时微微颔首后,略闪深意的目光停在我的脸上。
“小曜,这条消息可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啊。”
他拖着悠长的尾音,别有深意地说。
我心脏砰砰跳着,把陈锋干脆地塞向顾鸣生怀里,快速说道:“他喝醉了,你等会记得好好照顾,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见。”
顾鸣生仰身接过满是酒气的陈锋,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便舒展开来,在我忐忑的目光下扫过蒋秋时的脸庞,缓缓说道:“放心,今晚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室友,多谢你和蒋老师了。”
他微微咬重‘室友’二字,对此,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移开视线。
蒋秋时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礼貌性地牵唇微笑,“举手之劳,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顾鸣生笑得弯起眉眼,声调却微微泛冷,“再见。”
门‘咚’的一声关上后,下一秒,一道巨大的声响从屋内传来。我心惊肉跳了一下,暗暗祈祷顾鸣生没有把陈锋丢在地上就扬长而去。蒋秋时也听到了这一声,他问:“你的朋友没事吗?”
对此,我只能默默加快离开的步伐,“没事,他们是朋友,应该不会出事。”
“嗯。”
蒋秋时不急不缓地跟在我身后,走进电梯。过了很久,才淡淡说出下一句,“不过,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不太好。”
第45章
对此,我只能装聋作哑地用笑容掩饰过去。
一旦撒了一个慌,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我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疲倦地坐上副驾驶,我分明感觉什么也没有做,却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偏头望向窗外飞快闪过的街景,在夜色的渲染下什么都看不真切。
也许是气氛过于沉寂,蒋秋时在片刻后打破静谧:“你的那位朋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你说哪一个?”
“陈锋。”
我顿了几秒,笑得有些自嘲,“他要是心情好就不会跑去喝那么多酒了。”
蒋秋时微微看向我,幽深的目光在我脸上轻轻拂过,“你们吵架了吗?”
我喉咙忽的一紧。
“我和他吗?......不算吧,为什么这么问?”
蒋秋时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单平静:“在异度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你们产生了争执,只是隔得太远没有听清,只是我的猜测。”
他语态自然,似乎并没有看到我与陈锋的那些亲密举动。
我不露声色地松了口气,不自觉缓和下语气,“那算不上矛盾,只是他不小心吐在了出租车上,我过去给他买单。他刚才醉得不省人事,我也只能单方面说两句解气。你也看到了,陈锋醉后很黏人,我当时想让他别再抱着我,看起来可能像在吵架。”
这个解释合理到连我自己都挑不出一点错来,蒋秋时也似乎相信了,接下来的一段路都没有再问其他问题。车内放着舒缓的英文歌,依然是同一道女声,嗓音低沉富有韵味。我转头看向蒋秋时隐藏在黑暗中的侧脸,闪过的光影在脸上投下各式各样形状,美得不真切。
我并不想打破难得静谧的时刻,可事实是我想起了顾鸣生曾发来的那条短信,他看见蒋秋时上了一个女人的车。一个女人,可以代表无数种身份,她可以是蒋秋时的家人,同事,朋友......也可以是更加亲密的存在,例如女友,妻子。
是的,妻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将我卷入一道冰冷的旋涡,而后一个激灵,猛地将我从死水中扯出。
蒋秋时不可能有妻子,他是独居,手上也没有戒指的痕迹,而且他从未提起过有关自己感情的话题——他干净得就像是一张白纸,可又或许,我仅仅只看到了纸张的背面。
我难以继续思考,缓缓收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想要直白地问出来,可又不清楚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询问他这一切。或许作为朋友,我还可以毫不在意地甚至以玩笑的口吻将所有问题问出,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把他当做可以无所顾虑的朋友。
我说不出口。
车停在小区楼下,‘咔’的一声后蒋秋时解锁了车门。我迟迟没有动作,仿佛丧失了起身离开的能力,只茫然无措地抬头看着他。蒋秋时对上我的视线,他一如既往的善于洞察人心,停顿了几秒便问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捏着大腿上薄薄一层布料,反复收紧又松开。这无法削弱紧张,但至少还能分散一点我用于紧张的思绪。
“这个问题……可能有些不太礼貌。”
我缓慢又艰难地开口道。
蒋秋时的睫毛扇动后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住他眼底的情绪,唯有嗓音一贯温和:“没关系,我不会生气,你说。”
他的言语总是能这样神奇地抚平我的躁动,好像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我沉默了很久,终于在深吸一口气后问道:“那天下午,你是和别人一起去的水族馆吗?你走后诺诺还说你可能是陪女朋友过来的,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不对,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关心?好奇?还是因为强烈的不甘和害怕?我该说什么才好?
我‘只是’不出来,急得紧紧揪着手中的衣料,几乎要将那一片扯得变形,直到温暖的掌心覆盖上手背,来自蒋秋时的温度柔软干燥,像瓷般无暇温滑。我的声音戛然而止,全身感触都集中在手背的短短一处相碰,抬头怔忡地望着他,失声地说不出话。
狭小的车厢内,蒋秋时与我对视,眉目沉静,在缱绻的暖光下蕴着淡淡的光晕,“那天我是陪亲戚的孩子出去玩,结束后是他的妈妈过来接他回家,你是想知道这个吗?”
“是,是这个......”
“我没有觉得冒犯,以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出来,不用担心我会多想,”他淡然地笑了笑,自然收回覆盖在我手背上的手,好像这只是一个不带任何意义的常规举动,“很晚了,你回去吧。”
我看了他许久,都不太明白怎么会这么快就得到了答案,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动干戈,却又感觉处处都透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嗓音微微紧涩。
“你刚才……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没有镜片的遮掩,蒋秋时的目光似是深谙了一瞬。他看了我良久,才清声说:“我一开始的确有事想要问你,但是现在没有了。”
似乎在说,他已经在刚才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或许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好该说什么。
下车后,蒋秋时缓缓降下车窗,车内昏暗的光线给他脸庞附上一层越发晦暗也神秘的面罩。他又说了些什么,我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胡乱地点头应和,直到他说到最后一句话。
“你的男朋友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如果发生了什么矛盾,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应该会比争吵更能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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