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我不管你来公司的最初目的是为了什么,但你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干了这份工作,我就希望你能够尽职尽责,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别让我觉得自己看走眼,你能明白吗?可以做到吗?”
“我明白。对不起,蒋总。”
这番话放在此时说,看起来很不合时宜,却偏是最好的时机,蒋明扬知道沈栖是听进去了。
“这件事你之后不用管,交给公司处理,如果有人问起,你也不用理会。我没那么迂腐,只要你好好干、把工作做好,其他事情都有我担着。”
蒋明扬的烟也抽完了,他没沈栖那么勇,敢徒手掐烟,便从柜子里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出来,到了点水,把烟头扔了进去,“去忙吧,不用有心理负担。”
沈栖却没动,他攥着裤腿上的布料,问蒋明扬:“那顾总那边?”
蒋明扬撩了撩眼皮,淡淡的说:“他辞职了。”
“什么?!”沈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动作过大,椅子被朝后撞开寸许,凳脚与木地板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第75章
“你别激动!”蒋明扬这时候是真有些无奈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这都起起坐坐多少次了,椅子上是长着钉子还是怎么着?
但沈栖能不急么?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眼里满含着愤怒担忧和……痛恨。
蒋明扬这时候是真后悔凭什么狗屁眼缘招人了,这招的哪是个下属,分明是祖宗!可他答应了另一个要安抚这位祖宗的情绪,只好耐着性子朝人解释:
“顾砚他是递了辞职申请,但被大老板拦下了,大老板对他很是器重,不会同意他就这么走了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就是顾砚自己挺坚持的,两人在电话里谈了个把小时,顾砚还是坚持辞职,大老板不同意,让他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等冷静下来再说。”
说话的同时,他轻轻朝沈栖投过去一瞥,是在打量他的反应。
“但你也知道,他这个人脾气太倔了,一旦下了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大老板没办法,知道我跟他关系好,还把电话打来了我这里,让我帮着劝。”
“所以说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嘴长在人嘴巴上,总会有一些不好听的传开来,但是只要我们都不在意,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蒋明扬这套棍子加枣用的很顺溜,言明厉害又妥善安抚,是个明白人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偏偏碰上了沈栖这个二愣子:“蒋总,我还是要辞职,但是您放心,我会把手头的工作都完成好,绝不会让您为难。”
大老板可以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但是其他员工呢?
正如蒋明扬所说,就算是大老板也管不住所有员工的嘴,也许他们不敢再在明面上说,但私底下呢、以后看顾砚的眼神呢?
总还会有闲言碎语传进顾砚耳朵里的。
什么不在意、不用管别人怎么说……这些不过都是无奈之下的拙劣谎言,是自己骗自己的,谁能真的做到完全不在意?
就像他自己当初怕的不就是这些流言蜚语吗。
时间久了这些事情或许会被新的传闻八卦所替代,渐渐被丢到一边、被遗忘,但前提是他和顾砚不能再待在一个公司。
否则事情就不会止歇,但凡他们出现在一处,这事就会再被想起来一次,然后顾砚就会被人不断的指指点点、猜忌怀疑。
他不能让顾砚承受这些。
反正他就是个小职员,跑哪儿都一样,可顾砚已经升上了总监的位置,辞职太可惜,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他走。
苦口婆心讲了半天,结果是对牛弹琴,蒋明扬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指着沈栖鼻子尖大骂:“你给我滚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从总监办公室出来,沈栖仍觉得不真实。他恍恍惚惚地走到设计部办公室门口,脑子里木木的,什么也思考不了,像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怔在那,两眼发痴地盯着办公室里忙碌的人。
不多时就有设计部地员工发现他:“欸这不是小沈哥么,你怎么站门口,有事吗?”
我……
沈栖动了动嘴巴,但嗓子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时,副总监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顾砚拿着一份文件出来,叫了一个设计师的名字。
走了几步之后,不知是不是似有所感,他视线忽然朝沈栖这边一瞥,在撞上后者的目光时多停顿了几秒。
设计师察觉到他的走神:“顾总?”
“嗯,这里,你的设计思路是什么?客户的需求是……”
他和设计师聊了一刻钟,门口的沈栖便这么看了一刻钟,又目送着他回了办公室,仿佛要透过他单薄的背影看穿他的内心,想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
地下车库越来越空,沈栖不知道自己这样在车里坐了有多久,直到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起来。他伸手去抓手机,但两只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拿起来。
“喂。”今天最高气温33度,就是到了下班这个点暑气仍未消退,沈栖身上流着汗,心里却觉得冷。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一路钻到头顶,他用力咬着口腔内部,双手在打着寒颤,嘴唇、牙齿、腿……整个身体,乃至每一寸骨骼都因为这股寒意而剧烈的颤抖着。
“喂——沈栖!”电话里传出唐衍的声音,带着电流都掩不住的兴奋,“你怎么还没到啊,我跟顾哥约了七点啊。”
“你赶紧过来,时间差不多了,你一个跟人求婚的不能比被求婚的到的还晚吧?”
“我这边都准备好了,马上就撤了,现场非常完美,保证给你俩一场终生难忘的求婚体验!记得过两天请我吃饭啊!”
“吃什么我都给想好了,要淮南路的那家梧桐国餐厅!1888的自助!”
终身难忘。
可不是终生难忘。
那个人怎么能、怎么可以选在顾砚生日这天做出这样的事。
沈栖嘴唇翕张,想回一句好,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栖?你在听吗?”电话这头始终没有回应,唐衍奇怪道,“你是不是紧张?嗐,没事儿,不就求个婚嘛。”
“唔。”最后,他只能发出这样一个破碎喑哑的音节。
唐衍只当他是真的紧张,又鼓励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那先不说了,你赶紧过来,你俩可是一个公司,可别真跟在顾哥屁股后头过来。”
挂了电话,沈栖颓然地伏在方向盘上,他想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想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
可他偏偏像是被人剪了声带、拔了舌头,无论他怎么张大嘴巴,怎么用力地攥紧拳头,还是发不出哪怕一个音节,只能不住地、用力地喘息……
到家时已经凌晨1点多,沈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在疼,骨头缝里都泛着酸痛。
也根本没有力气和心情洗澡,进了屋连灯都没开,就摸黑回了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手指头也不想动一下。
头昏脑胀,脑海里嗡嗡嗡的轰鸣声不断。
太难受了。
漆黑的房间里,他仰面躺着,睁着眼睛盯着头顶的的天花板。
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眼睛很干很涩,映出的视线是模糊的。
挂断唐衍的电话后,他又在车里坐了很久,一直到看见顾砚远远的从电梯里出来,正朝自己停车的位置走过来,他才胡乱抹了把脸,开车去了那家网红餐厅。
沈栖这几天有多期待给顾砚过这个生日,当他一个人过来餐厅的时候就有多难受。
唐衍没骗他,全部布置完成后的现场特别完美,一走进包间,就能看见两颗用很多个气球拼起来的巨大的爱心,奶蓝色的。
爱心最中间的那几颗气球上用鎏金的马克笔分别写着很大的几个字:顾、砚、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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