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清而淡的香味,混着暴雨过后的潮湿,沉郁悠远,不难猜出香味来源就是树上这些成串的白花。
虞了仔细嗅了嗅,这股香味让他觉得很舒服,他喜欢这个味道。
“这边。”陆邀停在楼梯口等他,虞了才发现自己落后好多,连忙跟上。
陆邀转身往上走:“花期还长,喜欢可以慢慢看。”
楼梯也是木质的,踩上去会有轻微的嘎吱声,台阶比客栈门口的高不少,虞了才踩上第一阶,就发现大腿内侧腿根被扯得生疼。
……怎么这儿还有个后遗症。
还好不严重,走慢些可解。
他以为走在前头的人会催他,或者直接先上到二楼,事实是都没有,他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慢下脚步等他。
上楼时间被拉长,虞了总觉得这样单独相处又各自安静如鸡很尴尬,随口找了个话题:“你们这儿房间里头没被子?”
陆邀:“这是给你垫的。”
虞了立刻皱了眉头:“那就是床板太硬?”
“倒是没客人反映过这个,主要你情况特殊。”陆邀回头,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腰不疼了?”
“?”
虞了第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腰疼。
结果下一秒就是瞳孔地震,灵魂颤抖。
靠?
他知道是他!
昨晚分明一夜没有开灯,他怎么会知道?!
陆邀不知道自己随意一句话给虞了带去了多大了精神攻击,说完转过头继续带着人往楼上走。
虞了一想起自己哭成狗让他帮自己揉腰的样子还被记着,他就很想拿脑门去碰柱子。
他订好的房间在二楼靠里,里面已经提前打扫干净了,不算大,胜在整洁,五脏俱全。
床是榻榻米风格,被子枕头都是清爽的淡蓝色细格纹,床左边靠窗,右边有个方木桌,然后是一个简易的挂衣长架。
木质地板没有铺地毯,靠门左手柜子上还放了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收音机,再往里是一个单独的浴室。
陆邀走进去,把虞了的行李箱放在靠门的柜子旁,然后抱着被子走到床边,如他说的那样,真的把被子垫在了床单下面。
虞了僵硬地站在门口看着,方才在门口萌生的冲动卷土重来,他又想跑了。
可难免又觉得有点儿不服气。
大家都是当事人,他都快尴尬得灵魂出窍了,怎么他就能这么坦然,风轻云淡?
还是说这才是一个真正成熟的成年人应该有的反应态度?
“院子后面是厨房。”
陆邀背对着他,躬身在整理床单,动作熟稔利落:“做饭的阿姨每天早晚六点和中午十二点会过来,两个小时内都可以去那吃饭,过了时间就得自己做,或者去外面吃。”
虞了木着脸:“哦。”
窗外门外传来沙沙的声音,又开始下雨了,动静听着还不小,雨点又大又密。
陆邀整理好床单,走到窗户边将原本开着通风的窗户关了,过程中不忘教虞了:“往前推是开,拉一下就能关上,木栓压下去就是上锁。”
虞了继续保持高冷:“哦。”
陆邀转过头看他。
他倚着窗台,目光很随意地落在虞了脸上,没有带什么情绪,清清淡淡的,和如今的天气很适配。
但和如今的虞了很不适配。
“你先出去吧。”他避开他的目光,抬着下颌故作镇定:“剩下的我自己收拾就行,麻烦了。”
陆邀将他的不自在尽收眼底,指尖在窗棂上轻轻点了几下,收回目光按下木栓:“好好休息,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虞了不想“哦”第三次,那样显得他很呆,但是除了哦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目送对方离去。
门被带上,他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强撑的淡定终于垮塌,扭头面向墙壁,崩溃捂着脸蹲下。
他真是质壁分离再裂开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雨好像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风裹着雨丝拍在糊着一层油纸的窗户上,院子里的树叶上,天地都被它们霸占。
虞了抬起头,不知在想什么,入定一般凝重地盯着窗户的方向。
半晌,下定决心忽地站起身,拿起搁在柜子上的一把雨伞,拉开门快步下楼。
陆邀在删除助理上午发给他的酒店20层入住名单。
这场巧合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那份名单上一共有19个人,满足年轻男生条件的有5个,原本还需要想办法筛选,现下看来已经用不着了。
没有人时,客栈一直是歇业状态,大概停了有大半年的时间,这次在他回来前一周才重新开业。
里里外外是安排人打扫干净了的,这一周内的订房事宜也是托了别人帮忙看管,他才回来不到两个钟头,需要换新的物品和添置的食材还没有统算完毕,别的暂时抽不开手。
他重点回想了一下虞了的房间,东西都齐全的,不过虞了一口气订了两个多月,他不清楚虞了能不能适应这里入夏的气候,或许该给他添一个风扇,有备无患。
隐约有脚步声从后院传来,陆邀朝着声源方向偏了偏头。
虞了走到厅堂,看见才从他房间离开不久的人这个站在柜台后忙着什么,低着头,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下楼了。
虞了抿了抿唇,一声不吭往外走。
“下雨路滑,小心点。”
他刚路过柜台,低沉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陆邀头也没抬:“记得八点前回来吃晚饭。”
虞了脚步一顿,含糊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出了客栈。
在虞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陆邀方才抬头望了眼,随即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提示音只响了两声,一道轻快的声音便从听筒传出来:
“喂?陆哥,找我有事儿?”
第7章
进了雨幕,雨势比虞了肉眼看见的大多了,雨点几乎带着势如破竹的力度砸下来,在地上来不及的积水滩砸出一颗颗雨泡。
他刚刚走得急没注意,撑开了才发现拿的是把油纸伞。
他对油纸伞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去个沿海古镇旅游的时候,那油纸伞别说遮雨,沾点水就能破得不能看,以至发现瞬间,顿时心头一凉。
好在这把跟他印象里的花架子不一样,伞骨结实,油纸也扛砸,这么大的雨愣是遮得稳稳当当,撑着手感比他花几百块钱买的天堂伞还好。
这算是当地特产吗?虞了想,或许走的时候可以带一把。
街上没人,虞了想问路都没处问,只能就近找个屋檐笨拙地借助手机,一路停停看看,终于在足以遮挡视线的大雨中找到了镇上第二家客栈。
他跑进檐下,裤腿湿了一圈。
伞湿得滴水,他怕弄脏人地板就没带着进去,靠着门槛边的柱子放下。
这家客栈老板也是个男的,很年轻,带着一副细框架眼镜低眉敛目坐在柜台后面,听见声音抬起头望过来,眉目如画,浑身透着股如梅似雪的清冷气。
这山真的养人。
虞了走近些,正要开口——
“嗳呀!欢迎光临!”
年轻老板站起来,嘴角一咧眼角一弯,那股冷冷清清的仙气就散得干干净净,欢脱中带着还一丝二哈的气息:“客官住宿吗?”
虞了:“……”
养奇人。
“对。”虞了走到柜台前,问他:“还有房间吗?”
文远笑眯眯:“有,当然有,要几间?”
虞了暗暗庆幸:“一间就行。”
“好嘞!”文远低头飞快敲着键盘:“麻烦身份证给我一下,要住几天呢?”
虞了掏出身份证递过去:“两个月。”
键盘声戛然而止。
文远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没有接他的身份证:“两个月?”
虞了心又提起来了:“对。”
文远眨眨眼:“那抱歉哦,暑假期间订房的人比较多,没有能空这么久的房间,我推荐你去街尾陆老板家,他家刚重新开张不久,应该还有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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