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一放,就三四年。
那是天鹅舞者最辉煌的岁月,我妈永远失去了舞台。
她的抑郁症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埋下的恶因吧。
我一时没有睡意,就坐在我妈常坐的窗前看外面的雨。
白与黄交织的灯火里,明明灭灭的笼罩着一片不见起端,也不知最终去向的银线,隔着透明的玻璃,明显可以看出雨势减弱了。
当年我妈坐在这里时,是不是也看过时猛时弱的雨?
我并不常梦见我妈,偶尔梦到她了,也是昔日的旧时光,她静静的坐在黄昏的窗前看书,有时会在灯下刺十字绣,或者端着一盘水果走入我的房间。
再还有便是零零碎碎的梦境,糅合在记忆的时光深处,竟拼凑出了几幅完整的画面。
我开始记事时,大概也就四五岁。
那时我只知道我妈离不开中药,她常年喝药,这栋房子的每个角落总会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自小我就很喜欢中药的味道,每次见我妈喝药,还有点羡慕,总要挨到她的身边,恳求着也要尝一口。
每每这时,我妈就会莫名的急躁,易怒,有时会摔东西,她没有办法和那么小的我讲道理,为免我受到伤害,急忙让照顾我的保姆把我抱到房间去。
那时我不懂事,以为我妈生我的气,不喜欢我了,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委屈,除了抽抽搭搭的掉眼泪,就是拍着紧闭的房门,哀求我妈的原谅。
一旦哭得保姆怎样哄都无济于事,她就会打电话给我爸。
大多时候,我爸会出现得很快,带来了各种玩具和甜食,一下子把我和我妈哄得笑颜逐开,我就会忘掉刚才所受的害怕与委屈,高高兴兴的和我爸一起玩玩具,吃我妈喂给我的甜食,然后无忧无虑的躺在他们的怀中睡去。
七八岁时,我开始知道了我还有好多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起初我还很高兴,以为兄弟姐妹多了,就有人陪我学乐器,家里就更热闹了。
后来才知道,他们不喜欢乐器,不喜欢我,也不想知道我在哪所学校读书。
我们仍旧各住各家,各过各的日子,有时狭路相逢了,也不必刻意装作不认识,因为从彼此的脸上,就可以看到生人莫近的冷淡与警告。
十岁那年,我妈临终时拉着我的手,一边叮嘱我要学会独立,一边逼我立誓,要我以后遇上了心仪的女孩,追求了她之后,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名分。
我知道,她还是恨我爸的。
我爸也知道,所以他现在只能梦见我妈的背影。
第3章
4月28号,星期日,大雨。
昨晚过了十二点我才入睡,今天起床时,脑袋还有点沉,在枕边摸索了半天,摸不到手机,不得不爬起来,看看床柜上的闹钟,竟然快十点了。
雨夜就是好睡眠!
屋子很安静,我爸不知什么时候离开,餐桌上摆了份冷了的早餐。
我的手机就搁在餐盘旁,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那是我爸的字迹,写着叫我要先热好早餐才吃之外,还叮嘱了我三餐要准时吃,同时也提醒了我手机别乱放,电量要保持充足……
我爸不喜欢发信息,手机功用就剩下视频通话,他学过书法,字很好看,这一点,他的所有子女都难以超越。
我姥姥也教过我几年书法,可惜我不是一个好学生,不怎么刻苦练字,学来的那点皮毛落在我爸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了,屏幕上显示的是宜秋的来电,我心里奇怪,因为我早跟宜秋说过,想休息到五一结束,她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给我电话的。
我伸出左手,刚要去按接听键,不料电话竟然挂了!
难道是误拨?我也不在意,拿了冷了的早餐去微波炉热好,再次坐上餐桌后,我才慢悠悠的用左手滑开手机的屏锁,入目的提示信息之多,生生吓了我一大跳。
电话、短信,乃至微博、微信……所有能联系到我的通讯软件,都无一幸免的挂着上百条红彤彤的信息提示!
犯晕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我慌忙点开通话提示,竟然全是宜秋和小翁的来电记录!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难道乐器坊出了事?那个数学老师没有在警察那里吸取教训,又跑到乐器坊捣乱了?
心头一阵慌乱,我也没心思点开信息留言阅读,赶忙给宜秋回了个电话。
“哎呀我的天啊!你可算接电话了!”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着急的问。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宜秋的话音里依稀仿佛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浅笑。
“我?我能有什么事?”我不解,不过听到了宜秋说没什么事,我便松了口气。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马上回乐器坊。”宜秋的坏笑更明显了。
我更糊涂了。
“这么急,到底什么事?”她越是卖关子,我心里越是忐忑。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哎呀你别再问了,对了,你是在洛神公寓吗?就呆在那里吧,我让司机去接你,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我怕你开车分神。”
她这么一说,我更没法淡定了。
“那我现在打车过去,你也不用特意让你的司机过来接我了。”我看向窗外,滂沱的雨水交织成了雨帘,依稀听到了远处一声沉闷的雷声,如同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半个小时后,我赶到了乐器坊。
原本上夜班的小翁竟然也在,还一脸兴奋的看着我。
“老板,你要上电视了!”小翁递给我一杯姜茶,双眼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啊???”
“是这样的,”宜秋不慌不忙地解释,“这几天小翁不是老嫌我没眼光,给你介绍了一个神经病么?所以我决定将功补过,就上网给你报名了《携手人生》的相亲节目,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选上,明明排在前面的人有一万之多,还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选出,所以那天我又报了另一个节目……”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她,这种事情,她怎么可以胡来?!
小翁知道我不怎么喜欢看电视,电视节目的真人秀更是没有一丁点的兴趣,以为我没看过《携手人生》,兴高采烈的在我耳边科普起来。
《携手人生》这档相亲节目,我是知道的,同性婚姻刚刚合法时崛起的一款大型相亲节目,刚播出的那一阵子,还曾引起了轰动,我也刷过几期看过,不过参选的嘉宾被质疑作秀太明显,还常伴有露骨的言论,节目第一次被勒令停播整改时,我就再也没看过。
宜秋见我目光不善,她才意识到了自己做得鲁莽,起码没有先问过我的意见,就擅自给我做了主,于是讪笑道:“不过第二个报名我刚才已经申请退出了。”
“你把《携手人生》也给退了!”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板,已经迟了,节目组的人一大早从介城出发,现在都快抵达宛城了!”小翁脸上笑盈盈的,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也不知在乐呵什么。
“其实昨晚节目组的负责人就打过电话想联系我了,不过那时我正在玩游戏,你知道的,游戏仓的隔音太好了,我根本听不到手机的铃声,”宜秋见我沉着脸,有点不自然地问,“你生气啦?”
“没有!”我生硬的回答。
“你要是不乐意,大不了由我来赔违约金了。”宜秋作势取出手机,一边喃喃自语,“我现在就给他们发信息,让他们下飞机就回去。”
“别啊!”小翁在一旁哀嚎,“我听说节目组会赠送入场券给嘉宾的,我想到现场看!”
我却一脸讶异:“违约金?”
宜秋满不在乎地说:“网上报名的违约金啊,好像因为很多人故意乱报名,所以节目组就追加了违约金,我报名的时候,条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要是被节目组挑选了却临时反悔,就要赔偿违约金,也不多,就十万,不过他们节目组已经上了飞机,可能也要赔他们往返的出差费,也不知他们来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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