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他推着施临卿离开,隋兰若接下来的话就让他脚步一顿。
“我想离婚,可是撕破脸皮之后,他就开始从华臻疯狂捞钱。不,很早之前他就开始了……我不知道他把财产转移到了哪里,可只要婚姻关系存续,这就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隋兰若抽泣一声,又道:“我后悔了。哥哥,我知道你怪我,怪我叛逆不听话让爸妈伤心,怪我固执地找了这么个男人,害死了你和嫂嫂……”
话没说完,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你说什么!”
隋兰若惊得一颤,回头望去,才发现隋风正站在她身后,满眼怒火,施临卿坐在轮椅上,也是满脸阴沉。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从墓园回来的路上, 隋风的手一直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之前竟然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父母每年例行重回旧地庆祝结婚纪念日的旅程,那一年却被推迟到了次月。
他只以为是因为他们工作忙, 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 既然每一年他们都会准时赴约, 又怎么会不提前安排好工作行程?
所以可能性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们遇见了某些必须紧急处理的突发状况。
这样一场震惊国际的空难,当然不是何兆振一个人能够人为制造出来的。但隋兰若所说的,他害死了她的哥哥嫂嫂, 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何兆振这个人贪婪重利,隋兰泽夫妇出事之前,他正担任采购部经理, 负责产品原料的采买。
从他凭着隋兰若的关系进入采购部之后,他的手脚就一直不怎么干净,小到抹平一点订单零头, 大到私吞几笔订单回扣,几乎整个部门都知道他的作风。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所有人都清楚, 他是老板千金的丈夫,背景深厚,绝不是他们这些小员工能惹得起的,就连当时的采购部经理都要为他打掩护,只要他做得不算太过分,就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更助长了何兆振的嚣张气焰,让他越来越肆无忌惮地敛财。
直到后来, 在隋兰若的恳求下, 他如愿升任为采购部经理, 采购部更是成了他一个人的小王国,他几乎能在这里一手遮天。
那些钱都进了他一个人的口袋,隋兰若并非全然不知情,可她一直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她有父母和哥哥在,从未体会过缺钱的烦恼,也不觉得丈夫搞的那点钱能对公司造成多大的影响。
可何兆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心思动到原料本身上面。
华臻有长期稳定的原料供货商,价格公道,质量上佳,是业内和顾客公认的好料子。
如果何兆振只是贪图一点采买经费,那也只是影响到内部的资金而已。可他另选供货商,以次充好,将差价全部塞进自己的腰包,这就不止是华臻经济利益受损的问题了,还惹恼了另一个长期合作的大客户,导致品牌口碑大打折扣,其他的合作商也纷纷开始质疑华臻的产品质量。
隋兰泽为了给这件事善后,原定的行程或延迟,或取消,前后奔波良久,才堪堪把损失降到最低,保住了华臻的口碑和一众大客户。
也正因如此,等他终于腾出空处理私人事务的时候,距离他和郑思嘉的结婚纪念日,已经过去接近一个月了。
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就是这趟被一再推迟,终于得以成行的航班,带走了他们夫妻俩的生命。
无数个黑暗的深夜里,隋风都睁着一双流不出眼泪的眼睛,绝望地想,为什么偏偏是那一架飞机?为什么偏偏是他的父母?为什么偏偏留下了他?
如果他们没有被工作绊住,如期出行,如果他们临时起意更改了航班,甚至如果他们带上了自己一起登上那架飞机,都不会留下他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痛苦。
后来的后来,隋风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接受命运,也终于接受了父母离他而去的事实。
可现在,却有人让他在无意间得知,他的父母原本是不必经历这样的意外的,这让他怎么冷静得下来?!
施临卿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想要借给他一些力量,可千般安慰的说辞涌到嘴边,他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这样深重的苦难面前,语言永远是苍白而无力的。
回到家里,隋风也始终一言不发,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只是无神地盯着半空中虚无的某处,仿佛连灵魂都已经出窍了。
施临卿简直对何兆振这个罪魁祸首恨之入骨,然而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能让隋风的情绪好转半分。
到最后,施临卿甚至生出了许多恶毒的念头,只要能帮隋风报了这桩仇,他可以不择手段。
他从未自诩是什么好人,更学不来隋风的善良和隐忍。
但他的理智尚存,所以施临卿还是没有立刻付诸实践。
这所谓的理智并不是出于道德和法律观念的约束,而是他还没有弄清楚隋风的心理和诉求。
如果换成是他,他想,他大概更想凭借自己的力量,亲手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施临卿的猜测精准无误。
在他说出“我可以教你怎样报仇”的时候,隋风终于有了反应,猛地抬起头望向了他。
与隋风对视上的那一瞬间,施临卿愣住了。
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眼睛,此刻的目光变得幽暗,破碎,却又无比坚定。
那并不是单纯的愤怒或哀怨,更蕴藏着仇恨和野心的力量。
这种力量能在顷刻间重塑一个人,却也可能由此将一个人带入深渊。
在这一霎,施临卿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否应该把隋风引向这条艰难而痛苦的道路。
明明很多事情,他可以直接代替隋风出手,让隋风永远单纯快乐,无需接触那些阴暗和肮脏,不是吗?
但还没等他思考清楚,隋风就张口道:“你教我。”
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喉咙已经有些哑了,听起来甚至像是在哽咽。
施临卿的心瞬间就软得一塌糊涂。
偏偏隋风还要抓住他的手腕,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撒娇:“……教教我。”
为了夺回华臻,他做过许多计划,但这些计划中的每一条都是通过正大光明的商业手段竞争,堂堂正正地拿回他本该拥有的一切。
但现在,隋风等不及,也不愿意了。
他不想让何兆振不痛不痒地离开华臻,甚至还可能被外人认为他为华臻兢兢业业辛苦多年,最后却因为夺位失败,只能落得个被迫出走的下场。
他要让何兆振名利俱毁,让他为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付出代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到底有一副多么丑恶的嘴脸。
他急切地希望施临卿给他指出一条路来,让他能以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方式解决掉他的仇人。
他知道施临卿在外面的手段和风评,他明白施临卿并不像他认知中那样无害,他相信施临卿一定会有更多更好的主意帮他报复回去。
然而,一向恶名在外的施临卿,却并没有立刻给他回答。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隋风,然后抱住了他,缓缓道:“我可以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施临卿拍了拍他的背,耐心开解道:“你不能把这件事当成你生活的全部。”
隋风还是太年轻了,施临卿很担心他过激的情绪会毁掉他自己。
“我知道,你恨他,现在简直恨不得杀了他,是不是?”
隋风下意识扭开头,不愿承认,自己刚刚确实闪过这样阴暗的念头。
“其实这很简单,只需要买通他的司机,弄坏车库的监控,让对方在他的车上动一些手脚。如果金钱不能让司机折腰,那就用他的家人威胁他。要是还不成功,那就再买通一个不要命的司机,开上一辆大型货车,疲劳驾驶,视野盲区,随便什么理由都行,让他尾随在对方的车后,找准时机就狠狠地撞上去。这样下来,他即使侥幸不死,也至少会落个残——”
剩下的话,蓦地吞没在隋风的掌心:“别,别说了。”
如果施临卿讲述这些的时候神情狠戾,隋风说不定还真的会为他这副狠劲儿错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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