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时回想当时的场面,只觉得……
原来自己正在被莽撞热烈又谨慎珍惜地疼爱着。
原来被喜欢的感觉这么好,原来他也值得被这么对待。
林秋宿想到这里,脑海里尚且是窗前的一幕幕亲密,耳边又矛盾地不停回荡着郭曼露透露的话语,整个人几近被不同的信息撕裂。
他回到寝室收起伞,放下书本和双肩包,然后安静地立了足足十多分钟。
接着,他拿出手机,删删减减地打了一会字,再向林观清发送。
林秋宿:[我假期准备回明城一趟。]
第67章 航班
日子快要到清明节,是许多人回乡扫墓的时候,林观清收到消息,问林秋宿要不要陪着一起去。
林秋宿:[别了,当你面跟爸妈说你坏话,怕影响发挥。]
林观清:“……”
他们很少一起去陵园,大概是因为彼此性格偏向内敛,暴露脆弱的一面让自己很不自在,也让对方感到别扭。
每到清明和忌日,两个人往往默契错开时间,各自看望父母。
今年林观清事出有因不方便回国,林秋宿说:[打我15块钱,替你捎束花放上去。]
当地祭拜的风俗里有这种规矩,无论是什么关系,购买祭品需要算清账目,不能替人埋单,否则无法传递心意。
林观清给他转了钱,再问他住在哪里。
林秋宿表示自己会订酒店,在明城生活了十八年,只离开了大半年而已,对当地的情况还算熟悉,不至于这些还需要兄长操心。
林观清:[我上次回去,那边很多地方在修路,你记得提前查好实时导航。]
发送完这条消息,他继续打开文档,编写蓝图工具书。
整个游戏业务体系里,没有一个策划比他更合适做这份工作。
行业内对质量要求越来越高,鸿拟转型做精品项目的这些年里,林观清算是全程参与其中,也深入主导了许多开发工具的优化。
他尽管待在业务组,但和技术中心有过频繁的对接合作,对最前沿的体系了如指掌。
这份工具书对能力要求太高,他想甩给别人,都找不到谁能接手,只能当这个冤大头。
好在林观清没有太吃亏,和谢屿讨价还价半天,把《燎夜》的一部分基础技术资源套了过来,给海外工作室共用,算是利益互换。
他坐在电脑前面敲敲打打,一直到当地时间下午两点,才吃了从食堂打包的中饭。
沙拉套餐吃起来和啃草一样,林观清食之无味,想要点外卖又发现配送时间久得可怕,送到的时候自己差不多也饿死了。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吃草,承受着赚取英镑的附加代价,心情烦闷之际,接到了一通电话。
备注写着[婶婶],他们之间不算熟悉,但在林秋宿高考前,两边联络得挺频繁。
那段时间里,林观清会固定往叔叔婶婶那边打一笔钱,是寄住时就约定好的费用,用于小孩的吃穿用度,也有他们的辛苦费。
这十年很长,两边态度几经转变,起初对面被询问小孩近况,会表现出无奈与不耐,让林观清怀疑的话就干脆把弟弟接回去。
其实这话非常刻薄,他们心知肚明,林观清那时候没条件安置弟弟。
只是林观清听了没怎么为难,他觉得如果林秋宿过得不好,那当然是想方设法也要接走。
这种状态持续到了林观清工作步入正轨,经济能力的改变使双方位置对调,叔叔婶婶开始向他分享林秋宿的情况,顺带提出一些额外消费。
有时候是假期整天开空调导致电费难以承担,有时候是物价上涨消耗变多,合理范围之内,林观清都没有异议。
不过林秋宿高考后,很快离开了他们家,林观清也停止了这笔支出。
这段时间以来,彼此极少再有联络。
今天被破天荒地打过来,林观清犹豫了一会,等到来电铃声不依不饶地第三次响起,这才慢悠悠接起来。
狡猾的成年人在接通时有备无患地点了录音,听到婶婶细着嗓子嘘寒问暖。
林观清边用叉子戳弄沙拉,边随意地应了几声。
“我们家小赐已经专科毕业啦,之前有拍毕业照给你看,但你太忙了没回复。”婶婶说。
林观清道:“我记得他是去年毕业?恭喜。”
婶婶说:“哎呀,小赐爱玩,心思不在读书上,这方面比不上你有出息,但现在走到哪里都要看文凭,他这样脑子活络但成绩不好的小孩,很难找什么好工作嘛。”
林观清毕业时有一堆Offer任挑,很难和他们共情。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干脆保持了沉默,再听到婶婶接着讲出来电意图。
“他不想将就,可待在家半年多,长久下去不是办法。你在大公司里,看到的机会比我们多,可不可以帮帮他啊?”
看得出来他们是没辙了才来找林观清帮忙,林观清打开和婶婶的微信聊天记录,翻出当时被自己忽视的毕业照。
画面里的邹嘉赐看向镜头满脸敷衍,打开的毕业证上盖着职校的章,所学专业写着施工工程。
“你不是升职了嘛,安排他一个文员岗位,肯定方便的呀,他读书不好但干活肯定利落,自家人帮帮自家人,以后公司里互相有个照应……”
婶婶见林观清不讲话,似乎在帮忙琢磨怎么铺路,抓住救命稻草般喋喋不休。
她畅享起了自家儿子也入职鸿拟,往后还能反过来帮衬林观清。
然而林观清说:“婶婶,我这里不方便。”
他的嗓音天生偏低,不含情绪地说话时,很容易给人一种冷淡的、不容置疑的感觉。
婶婶好不容易拉下脸来求助小辈,不料对方竟然把话说得这么死,连试着找找看都不愿意,当即口气变得尖酸起来。
“你求我们照顾你弟的时候,我们相信你是个有良心的人,好歹替你分担了十年的麻烦,怎么现在找你有点小事,你就这么说话?”
林观清说:“不是我不想帮,但确实没有匹配的岗位,不如他自己认真找一下合适工作。”
婶婶道:“这么就不匹配了啊?他能不能通过,你打个招呼不就好啦?”
林观清回答:“我被调到国外去半年多了,就算留在国内,也没权力这样干扰招聘。”
“好好好,知道你不愿意了。我难得开一次口,你却这样子做,唉,真的让人心寒。”
对面企图道德绑架林观清,殊不知林观清在职场摸打滚爬这么久,对类似话术听了有千八百遍,根本没办法被绑架。
叔叔婶婶确实帮过他一把,但他对他们也自认做到了问心无愧,如果婶婶提了正常请求,说不定林观清就顺手帮了。
但让他给邹嘉赐开后门,破坏招聘的公平性,他不可能为了对方做这种缺德事。
林观清心里毫无波澜,应付着挂断电话,最后还听到婶婶嚷嚷:“小赐好歹也是你弟弟!”
太荒谬了,林观清想着,自己弟弟只有一个,并且过分独立自主,一点也不需要别人插手帮助。
·
[谁来帮帮小林同学。]
林秋宿买好去明城的飞机票,随即在宿舍群聊里愁眉苦脸,请求其他两个室友的支援。
他打算向F大失物招领公众号投稿,但不知道该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令偷伞贼心甘情愿物归原主。
傅迟:[投稿里卖个惨。]
夏庭安:[也可以选择卖个萌。]
林秋宿:[这样能靠谱吗?]
夏庭安:[当然了!你要写出涉世未深的倒霉蛋惨遭偷伞黑手,营造骆驼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绝望感,让偷伞的人打心底里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林秋宿被他的套路震撼了,觉得这个劝说很有道理。
半小时后,F大的失物招领公众号有新推送,向广大师生发布投稿一则。
[今天下午文学院图书馆,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有没有人误拿了一把印有鸿拟Logo的长柄伞?
那是我哥哥送我的珍贵礼物,从小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我能够考取这所大学,全靠他捡垃圾供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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