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邓明姜说。
“到时候你和你朋友住一间房也行。”何寒的话里带着一丝试探, 很容易察觉,他并未藏着, “你们方便吗?”
可惜邓明姜似乎没有get到他的试探, 目光看着前方, 不怎么在意地说:“听你安排。”
何寒沉默了下, 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和季初燕真的是朋友吗?”
邓明姜扭头看他。
何寒的表情颇为纠结,他一直和邓明姜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 从不越界, 一方面是他不确定邓明姜是否也喜欢男人, 一方面是缘河到底是个小县城,和a市不一样。
何寒想过很多次, 要是邓明姜也对他有一点好感,他们是交往还是继续保持暧昧关系?除非他们搬离缘河县,否则他们一定会被周围的闲言碎语困扰, 可他在缘河县买了房车,咖啡厅的经营也趋于稳定, 他和邓明姜一起搬去其他地方绝对是伤筋动骨的一件事,万一没有结果……
他不敢想象。
如果没有结果的话, 他该怎么办?
他已经二十八岁,过了为爱冲锋的年纪,他不想要什么轰轰烈烈, 只想要两个人在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他承担不起没了爱情又抛下事业背井离乡的后果。
何寒原想再等等,等到邓明姜考完试或者他攒下一定积蓄。
或者等过完年。
总之就是再等等。
然而等到现在, 冷不丁地等来了一个季初燕。
何寒心里说不慌是假的,他转头直视邓明姜的眼睛,迈出了这么久以来的勇敢第一步:“之前在你家里,我不小心听到了你们说的话。”
邓明姜嗯了一声。
何寒问:“季初燕不是你朋友,是你前任吧?”
邓明姜说:“不算。”
何寒一愣,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随即又问:“你们还没分手?”
邓明姜依然语气淡淡:“我和他就没交往过。”
“……”何寒整个呆住,“哈?”
在何寒对爱情有限的认知里,邓明姜和季初燕要么已经分手、要么还没分手,现在的拉扯可能是季初燕想挽回,毕竟在他看来,季初燕都很主动,邓明姜一直被动。
就没交往过是什么意思?
炮友?
这两个字在何寒脑子里冒出时,他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可思议,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邓明姜都不像是会为了解决生理需求和一个没感情的人上床的人。
邓明姜仿佛猜到了何寒在想什么,补充说道:“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我和他在一起过,但不是交往。”
何寒一脸震惊,半晌才讷讷地说:“你喜欢男的?”
“算是吧。”邓明姜说,“我也没喜欢过哪个女的。”
何寒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邓明姜也停了下来,和何寒面对面地站着。
雪越下越大,被风吹着,将两人包裹,邓明姜的头发有些凌乱,他注重保暖,下雪之前就把围巾戴上了,今晚是他下雪之后唯一一次没戴围巾,但不是忘了戴,而是把围巾给了另一个人。
何寒的目光落在邓明姜的脖子上,顿时被那里光秃秃的样子刺痛了眼睛。
他勉强在冷风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其实我喜欢你。”
“嗯。”邓明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落出一块块小的阴影,让他的五官更加好看立体,“我知道。”
何寒惊讶了下:“你知道?”
“有时候你表现得有些明显。”邓明姜诚实地说,“朱小爱应该也看出来了。”
何寒有一瞬的尴尬,而后一股难言的苦涩从心尖蔓延开来,他的喉咙略有发酸,抬头怔怔望向邓明姜:“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
邓明姜垂着眼眸,平静地说:“你没有直说,我也不好自作多情地捅破那层纸。”
“那我现在直说了。”何寒很轻地笑了下,“你刚回来时,我想着小时候和你关系不错才跟你来往,但到后面,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你,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单了这么多年,从没遇到心动的人,你是第一个,我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邓明姜说:“抱歉。”
何寒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尽管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可他还是有一丝不甘:“你对我就没有一点超出朋友的感觉吗?”
雪落在邓明姜的肩膀上和头发上,给他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有那么几秒,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邓明姜和小时候的他变化很大,行为举止上、为人处世上以及方方面面上。
很多时候何寒感觉邓明姜在负重前行,身上压着很多无形的东西,让他步履维艰,因此邓明姜沉默、不爱说话、时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道邓明姜在a市的十多年经历过什么,只知道邓明姜的父亲去世,他从法大退学,带着母亲回到老家生活。
他曾想了解,又怕越过那条边界线。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邓明姜想了很久才说:“爱情这个东西在我的生活中可有可无,以前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了,所以我和任何人交往的终点只是朋友。”
“这就是你和季初燕在一起却没交往过的原因?”何寒问。
“不是。”邓明姜不好说自己和季初燕的事,只道,“他是特例。”
“你喜欢他。”何寒语气肯定。
邓明姜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他不清楚自己对季初燕的感情是不是喜欢,不过季初燕对他而言总归和其他人不一样。
走到一半的路时,小雪变成大雪。
邓明姜和何寒告了别,两人分道扬镳。
这个天气不戴围巾就跟少穿了件衣服似的,冷风不停地往衣领里钻,邓明姜却习惯了,以前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地上的水都冷得结冰了,工棚里没有热水,大冬天只能用冷水擦洗,否则得带着一身灰和汗上床睡觉。
和那个时候比起来,这点冷真的算不得什么。
走了快半个小时才走到小区门外。
门口立着一盏路灯,光线稍强,把站在路灯下那个人的身形照得十分清晰,包括他身上的雪。
那个人提着一个电脑包,脚边放了一个24寸行李箱,脖子上裹了一条卡其色的围巾,他冷得直打哆嗦,半张脸都躲进了围巾里。
两人对上目光。
那个人的眉眼间顿添喜色,他连忙抬手挥了挥:“邓明姜,你回来啦。”
邓明姜上前,目光扫过季初燕脚边的行李箱:“打算露宿街头了?”
季初燕闻言气恼起来,伸手啪啪拍着邓明姜肩上的雪。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我都站在你家楼下了还需要露宿街头?”说完又拍邓明姜的头顶,这次放轻了力道。
邓明姜身上的雪很快被拍干净,他不为所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我可没说过要收留你的话。”
“那怎么办啊?”季初燕愁眉苦脸,“你不会真想眼睁睁看我露宿街头吧?我都把那边的房间退了,回不去了。”
邓明姜越过季初燕往小区里走:“附近多得是空的宾馆,你要是在手机上搜不到,就沿着这条路走走,楼房上都是宾馆的招牌和电话。”
把话说完,人也走进了小区。
季初燕一手提着电脑包、一手拖着行李箱,气急败坏地喊:“邓明姜!”
邓明姜头也不回。
他住的单元楼在小区进门左边,走二三十米就到,单元楼的铁门有锁,估计为了方便进出,有人用纸把锁孔堵住了。
邓明姜在爬楼梯时放慢脚步,上到四楼,后面都没声音响起。
只有风声贯穿楼道,发出比外面还响的呼呼声。
邓明姜走上最后一步楼梯的脚在半空中悬了一秒,然后转身向下走去。
他出去的步伐比回来的步伐快了很多,一分钟的路程压缩到了半分钟的时间,走到刚才的路灯下面,没看到季初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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