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贺凌气得不轻,也让他几句话剜得心窝子抽疼,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他又不肯听。
之前他一直以为一切只是时机问题,等时机成熟了他再告诉贺凌他的想法他应该会接受,但从今天贺凌的表现来看这跟时不时机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任何人他会接受的余地。
贺明楼先不说自己和方一倩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实质的感情,往多了说只能算是暧昧,而且源头不过是他可怜她们母女无依无靠,也因为晓晓和贺凌小时候真的很像。
他和方一倩工作上有来往,是因为孩子一来二去才渐渐熟络,可这些贺凌都不会听。
因为贺凌从根本上他的认知就是江燕就算去世了,她和贺明楼也是夫妻关系,他们三个人才是一家人,并且将永远是一家人。
他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来破坏他的家,所以他才会如此剑拔弩张,因为方一倩在他眼里和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无异。
从三楼到地下车库,父子俩谁都不说话,也不想看对方,江越作为外人赶上人家的家务事他也不好说什么,三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回家。
在A幢楼下,江越把手里的帆布袋还给贺凌,轻声说:“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就把窗户打开,想自己一个人就把窗户关上。”
贺凌点头,转身进了A幢。
江越站在原地看着他进楼梯间,然后转身往家跑。
贺凌跟在贺明楼身后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放下帆布袋去洗手,再走到客厅打开一尘不染的照片柜,把里面有妈妈的所有照片都搬进自己的房间。
贺明楼没有阻止他,看着他进进出出搬照片,“为什么要搬照片?”
“我不想妈妈看见你生气。”
这一句话把贺明楼所有话都堵死了。
贺凌搬空照片柜后又回到客厅,看着坐在沙发上疲惫得闭目养神的贺明楼,“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收起你无谓的同情心,她们再可怜也和你没有关系。”
贺明楼已经没有再生气的力气了,“你一定要这样和爸爸说话?你不怕爸爸难过吗?”
“你不怕我难过我就不怕你难过。”
“晓晓很可怜,她两岁就没有爸爸……”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贺凌强硬打断了贺明楼,他的攻击性并没有因为方一倩不在减弱分毫,语气平稳,眼神冷漠,“她没有爸爸你就想给她当爸爸?那女人没有丈夫你就想给她当丈夫?那我是不是碍到你们了?不如我现在就去死你和她再生一个,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接不接受。”
“够了!”贺明楼实在听不下去,脸色铁青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看我这些年是太惯着你,惯得你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我说错了?”贺凌直视他爸爸,“你瞒着我和她来往,给那小女孩买礼物,你不是担心我接受不了那你为什么瞒着我?”
“我和一倩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多想。”
“一倩……”贺凌冷冷扯了一下唇角,“清清白白你叫得这么亲密?你们只不过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还是说爸爸你想等将来有什么了再承认?”
贺凌说的话几乎没有一句是能听的,贺明楼也明白了多说无益,他在贺凌心目中已经对不起他妈妈了,无论他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贺明楼不再说话,径直回了房间。
他走贺凌也走,客厅瞬间安静下来,也让那被搬空的照片柜显得空空荡荡,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填满。
江越自回到家就一直站在卧室的窗户前,眉心紧锁地看着对面紧闭的窗户,他怕自己听到什么动静,也怕一直听不到动静。
过了很久,久到江越都在想要不自己过去按门铃算了,没想到下一秒对面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
贺凌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开窗就看到江越,心里还觉得挺巧,脸色淡淡地转身。
“贺凌!”
江越看他走了心急得先叫他一声,再熟练地翻窗跳进他房间,只是刚跳进来就被房间里摆得到处都是的相框震在原地。
他用一眼认出这些相框原本是摆在客厅的照片柜里的,如今看来大概是被贺凌搬进来的。
江越满脸担心地坐到贺凌身边,看他表情淡淡的,那些铁打的刺好像被他收起来了,此刻他若无其事写作业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一副“已经翻篇”的样子,江越想问什么都显得很不合适,更不用说这是他家里的事情。
于是江越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有些受不了江越目不转睛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贺凌淡淡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我就说一句,你别忘了还有我。”
贺凌解题的笔尖一顿,微微转过脸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江越回想贺凌在麦当劳说的那句话心窝还是凉的,好像那把冰锥子扎进去了就没拔出来过一样,“我没惹你,我也没有惹你生气,所以你想想我,至少别让我永远看不到你。”
贺凌沉默地和他对视,看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你怕永远看不到我?”
“怕,不跟你开玩笑你现在要不答应我我晚上肯定要做噩梦。”
贺凌慢慢转回脸继续写卷子,轻轻给了他两个字。
“出息。”
第6章
贺凌话音很轻,轻得都有丝宠溺的意味。
江越听出来了,心底蓦地一轻,脸上都缓缓露出笑,揉平他紧锁的眉头,“那你答不答应?”
“答应。”
贺凌说得轻飘飘的,也过于爽快,这反而让江越有些没底。
“你说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没骗你,我是吓唬我爸的。”
贺凌从来没有过轻生的念头,他很清楚他是妈妈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就算只是心疼妈妈他也不会放弃生命,他一定好好活着,也一定帮她看着爸爸。
听贺凌说是吓唬人的,江越高高提起的心这才安稳落下,翻窗回去取了作业回来和贺凌一起写。
和上午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下午他们在房间写作业,时间过得快,氛围也宁静温馨。
贺凌还是听到客厅有开门的动静才意识到家政阿姨来做饭了,他问江越,“你晚上吃什么?”
“照烧鸡腿饭。”
贺凌听见他晚饭有东西吃就没了声。
江越笔迹清隽干净地写完最后一道题,整张卷子漂亮得赏心悦目,他顺手收好卷子,看了眼身旁的人,“我给你送点过来?我自己做的,不是料理包。”
“不用。”
江越顿时遗憾地叹气,“我真羡慕你家阿姨。”
贺凌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将来想做家政?”
江越没有立即否认,反而是笑着问他,“你觉得我合不合适?”
贺凌默默看了会儿他那张脸,真真是哪哪儿都生得特别精致,找不出一处缺点,“……倒也不能说不合适。”
“怎么说?”江越很好奇贺凌的评价。
“你喜欢就好。”贺凌转回头,“家政也不是那么容易谁都能做的,我只是没想到你对未来的规划是这个方向。”
江越让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趴在桌上笑,笑完了才从臂弯里露出半张脸看他,“那你呢?你对未来的规划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
“那你想留在这吗?在衡水上大学?”
这个问题又让贺凌沉默了,沉默的时间还不短。
江越没有催促他,安静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贺凌说。
“如果我没有远行的想法,我可能会留在这。”
“你会受你爸的影响吗?”
“会。”贺凌似乎觉得这种担忧很可笑也很可悲,“我怕我走太远回来发现我爸多了个孩子,我家多了个我不认识的人,那我就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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