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顺(5)

　　这还怎么说。路春宵只好临时改口：“我在附近吃饭，想起来些问题。对了，你们这次参加夏校要去多久？”

　　盛昱说：“一个月。”

　　“哦，知道了。”路春宵装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问题随便发条信息或打个电话就能知道，居然跑来面对面地问，很奇怪。沈庸的好奇心被勾起：“不对，你不出国吧，问这个干嘛？难不成你暑假也想跟着出去玩儿？”

　　“不是……”路春宵答不上来，求救般的看向盛昱。

　　盛昱显然早就看出他在撒谎，“行了，不想说就算了。”他放下杯子，直接阻止他们俩人的对话继续尴尬下去，拿起VR眼镜研究起来。

　　盛昱没想追问，路春宵想要告诉他的心思反而加重。

　　路春宵快速思量，盛昱参与的课外活动中，慈善项目占了较显眼的一部分。他没进他们所在的公益社团，不过有在社交平台看到各种宣传和安排。最近的活动在开学前。如果盛昱去，他可以也厚着脸皮报名参加，然后在当夜烧烤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单独找盛昱。

　　森林公园在门头沟区，当晚恰好可以如第五十五封告白信中提到的那般一起看夜景。尽管注定要有糟糕的结局，周围的一切也不失为一种理想的圆满。

　　于是路春宵再一次鼓起勇气，抬高些声音说：“其实我来是想问，听说开学前公益社团有个森林公园的聚会，你会参加吗？出去一个月的话，到时候你应该回北京了吧。”

　　这问题倒是让盛昱有点儿出乎意料，他问两者间有什么关系。

　　路春宵解释：“我一直想去森林公园郊游，感觉跟同学一起去会比较有意思。可是我在社团里没有认识的人，你要是去，我或许会自在些……”

　　盛昱抬眼看他，眼前这个人和“有意思”怎么都联系不起来。

　　当然，没有任何法律规定没意思的人不能向往有意思的事物。

　　盛昱“嗯”了一声，“去，活动就是我跟副社长发起的。”

　　路春宵心一动，忍不住笑了，“好，那就那天见吧！”仿佛是达成了某种二人之间的约定。

　　多出来一个多月的时间，路春宵没有准备告白要说的话语。他照常做题、刷网课学习、下楼散步，让自己保持自然平稳状态，免得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期间林双双发来过信息，应该是看见了他报名公益社的聚会活动，感到好奇。

　　「你怎么想起来去公益社的活动，你不是不喜欢那些吗？」

　　路春宵打了字又删掉，删删减减，最终还是没说出告白计划。

　　他回复：「最近学习太累了，想去放松一天。」

　　路春宵不确定这个谎话能撑多久，也不清楚告白被拒后，盛昱是否会把他喜欢男人以及告白的事情一起当成笑话说出去——这是他现今最不愿意去多想的问题。

　　第六感告诉他不会，盛昱不是那样的人。倘若盛昱真有这打算，路春宵也无能为力。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是他该承受的。没办法，结束暗恋的选择中，告白总是最高收获和最高风险并存的选择。

　　而当真正如预想中的那样，在森林公园把盛昱喊到没人的湖边时，路春宵却全然没了冲动时候的勇气。

　　他看着盛昱，如临大敌，结结巴巴说不出第一句。

　　“到底怎么了，不是说有重要的事儿？”盛昱开始有些不耐烦，捡起石子往湖里打水漂，“路春宵，你最好是有正事。”

　　路春宵更紧张了，尤其看到烧烤架那边的副社长正左右张望，似乎在寻盛昱，他更担心等下话没讲完，好不容易构成完美的独处空间就被破坏掉。

　　多重紧张驱使下，他终于开口：“你，你是不是跟双双完全结束了？”

　　盛昱停下丢石子的动作，结合此前路春宵一系列好心帮忙的举动还有那天忽然跑到盛家的时间点，他有了个大致猜测。

　　“怎么，你喜欢她？”

　　路春宵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语义，向他确认：“那个，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和双双还有可能吗？”

　　盛昱打量着路春宵，笑了，眼里却毫无笑意，“没有。”

　　那便没了负担。

　　紧接着，路春宵听到干哑无力的嗓音伴着砰砰心跳声从他身体里发出——

　　“盛昱，抱歉，对不起……

　　“我喜欢你。”

 

第七章

　　盛昱怔了下，没丢出的石子攥在手心里，陪他共同听完了路春宵的告白。

　　路春宵把他们高中之前第一次见面时产生的心动到他每次到盛昱家上家教课的喜悦一一表达了出来，没用任何华丽的词藻，所有描述真实俗白。

　　他原本组织了很长时间的有条理的感受，到了这一刻，也只能挑心里真正还想得起来的话说。说是完全随此刻的心意也不为过。

　　路春宵说，他不是想给盛昱造成负担或者麻烦，只是他自私地想要停止了，避免错误的感情继续产生，长期以往再伤害到自己。而在这之前，他希望能够将真实感觉告诉盛昱，这个他默默喜欢了几百个日夜的人。

　　路春宵又说，他绝不敢奢求盛昱接受这份感情，以后校内见面，他能够保证主动避开，不惹盛昱厌烦。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不过别怕，这个喜欢不会因为我是男的而带有任何病态意义，它和男女之间的喜欢同等定义。”

　　盛昱看到路春宵的嘴唇微微发颤，平常时不时躲闪的视线此时居然有着说不出的坚定，神情看起来分明是忐忑又不后悔。

　　时间卡得刚刚好，路春宵说完不久，副社长就找了过来。

　　“盛昱，你怎么还在这里？”副社长走近催促，“乐队快到了，不是你策划请的吗，我都不认识他们，快跟我去准备着迎迎吧。”

　　闻言，路春宵生怕耽误他们的重要事情，赶紧摆摆手磕巴着说：“我，我没别的事儿了。你们快去忙吧。”

　　然而盛昱并未立即跟副社长离开。他跟她说有些事情还没谈完，五分钟后过去。

　　五分钟不长，副社长应下，转身先走了。

　　湖边再次仅剩下两个人。

　　路春宵不懂盛昱要这五分钟时间做什么，骂他，语重心长地拒绝他，或是表明自己根本不能是同性恋？

　　盛昱忽然笑了，说：“没看出来，路春宵，你藏得挺深。”

　　盛昱把手里那颗石子打了出去。石子在湖面上弹跳几下，然后彻底沉下去。

　　没人看得见，石子径直砸到了路春宵心底。

　　路春宵不知道如何接话，垂下眼，安静地准备接受关于自己不自量力的嘲讽。

　　“……不过我想了想，可以先试着接受跟你date看看。”

　　前几秒，路春宵没意识到身旁的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等他反应过来，快速看向盛昱，他张了张嘴巴，已经彻底说不出来话了。

　　路春宵想过数种告白后的可能性，每一种情况都是基于正常且合理的告白被拒。

　　现在，最不可能的那种情况却由盛昱亲口说出。

　　盛昱说，可以试着接受跟他date……

　　虽然只是date，不是直接确认恋爱关系，但这的的确确是确定关系的极佳前奏。关键盛昱明明是直男，他怎么会考虑一个男同性恋的喜欢和追求？！

　　路春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怀疑自己过于激动所以开始幻听，他一再确认：“你说的是跟我date吗？可是，可是盛昱，你喜欢女生，你还跟林双双……怎么会愿意……”

　　“谁知道呢，说不定有意思，试试。我也想看你嘴上说得这么喜欢，到底能为你的喜欢做到什么程度。”盛昱说罢，抬手看了眼手表，“要不要随你，还有一分半。”

　　倒计时的出现打乱了路春宵的理智。

　　他听说过同性恋喜欢上异性恋的悲惨故事，自然也清楚盛昱的这种“试试”不能相信。盛昱与蠢毫不沾边，怎会因他的追求和喜欢就真正接受另一种性向。他现在最该做的是及时止损，不为注定没有好结果的赌博倾注更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