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楼拿捏着分寸,把控着距离,唯恐着急反而前功尽弃。
哪怕心上人近在眼前,他也不越雷池半步,只用极低的声音,试探着问:“如果不需要帮忙的话,还可以联系吗?”
回程的飞机上,黎棠罕见地在没吃安眠药的情况下睡了质量不错的一觉。
年后第一个节日是西方情人节,忙于工作的黎棠本打算忽略这个节日,谁想一大早刚到公司,就有一大捧玫瑰送到他办公室里。
红色的玫瑰。
在员工们善意的揶揄眼神中,黎棠接到了来自叙城的电话。
扫一眼来电显示,本有些犹豫,可想到前两日在机场答应过的事,黎棠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起来。
蒋楼开门见山:“收到花了?”
“……嗯。”
“或许,我是今天的第一个?”
“嗯?”
“我怕送花的人太多,你分不清是谁送的。”
黎棠愣了一下,说:“不会分不清。”
那头的蒋楼问为什么,黎棠看着那束火红的玫瑰,抿唇无声地笑。
并非没收到过来自其他人的玫瑰,可是不屑委婉迂回,不留撤退的借口和余地,更不在乎旁人怎么想,直截了当地送象征性最明确的颜色,这种事只有蒋楼做得出。
其他颜色的玫瑰总是包含许多重花语和含义,而红玫瑰,在普世中只象征爱情。
蒋楼在用自己的方法帮黎棠脱敏,带他走出阴影,让他愿意相信。
顺便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我爱你。
第61章 礼物
下班之前,黎棠收到了今天的第二束花。
香槟色和白色配成一束的洋桔梗,清新温暖的风格,同事们的反应没有上午看到红玫瑰时激烈,但也起哄半天,大呼黎总艳福不浅,看来下个月的度假团建就能看到老板娘了。
黎棠不承认也不否认,随他们去猜。
研究部的杨柏川来总经办交材料的时候,黎棠信口问:“你的手串哪儿买的?”
杨柏川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手腕,答道:“网上买的。”
“网上买拿得准大小吗?”
“可以用皮尺量,或者用纸围着手腕绕一圈,折出印子,再展开来量。”
“好办法啊。”黎棠举一反三,“还可以用这个方法量戒指尺码。”
杨柏川主动把自己手上堆叠的串珠摘下来,递过去,黎棠托在手心里观察,笑说:“这种得你们年轻人戴才好看。”
杨柏川看着黎棠弯起的眉眼,说:“你……您也很年轻。”
“什么?”黎棠抬眼,没听清。
对视不足一秒,杨柏川就把视线移开:“没什么。”
黎棠浏览文件的时候,杨柏川一会儿瞧红玫瑰,一会儿瞅洋桔梗,
以为他心急,黎棠说:“今天提前半小时下班。”
杨柏川一脸懵然。
“今天不是情人节么?”黎棠说,“早点接女朋友出去吃饭。”
杨柏川莫名几分萎靡:“……我没有女朋友。”
黎棠想起来了:“哦对,上次在飞机上说过……那下次聚餐邀请隔壁公司一起,就当联谊了。”
杨柏川似乎并没有听进去,拿回文件,又盯着红玫瑰看了一眼,魂不守舍地走了。
五点半下班,黎棠和李子初六点半才乘电梯下楼,边走边讨论员工们的脱单问题,当听说全公司的单身男女占比达到百分之八十,黎棠惊道:“这么多?”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都清醒得很,谈恋爱哪有赚钱重要。”
“那为什么都没有人愿意加班?”
“因为健康排在赚钱之前,基本工资够用的话,谁乐意加班,到头来累坏了自己,赚的钱还不够交医药费。”
“有道理。”黎棠若有所思,“那我俩为什么天天加班?”
李子初翻白眼道:“因为这是你的公司,你得以身作则,而我是你的助理,得陪着你以身作则。”
那语气,就差把哀怨俩字写在脸上。
黎棠笑说:“其实上高中那会儿,我就发现你有点M倾向。”
喜欢当班长,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不就是受虐狂。
李子初皮笑肉不笑:“我有M倾向,那你就是M本人,跟差点害死自己的人藕断丝连纠缠不清,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份上。”
黎棠自己挖坑自己跳,赶紧转移话题:“快回去吧,别让你家那位在情人节独守空房。”
李子初开车来的,往停车场所在的负一层去。黎棠在一楼下电梯,走正门出去时,看见一身西装的周东泽站在那里,看着他笑。
附近的餐厅全部客满,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咖啡厅还有空座。
刚坐下还没点单,周东泽就说:“抱歉,我今天下班晚,没来得及订桌。”
“没关系,”黎棠翻着菜单,“我也刚刚下班。”
被问到有没有收到花,黎棠说收到了,周东泽还是歉然:“没想到花也这么抢手,中午给好几家花店打电话,玫瑰都卖完了,只好配了束洋桔梗。”
黎棠心里明白,玫瑰不是卖完了,而是情人节各个花点只备货红玫瑰,没有其他颜色可选。
“洋桔梗也很好看。”黎棠笑说,“谢谢你让我在公司长了回脸。”
咖啡端上桌,两人聊起近来的工作。
周东泽说,首都的律所节奏比叙城快得多,在叙城他最多同时接两个案子,还经常放大假,现在没那么清闲,四五个案子同时跟进都算少的,一天24小时stand by,假期也不例外,今天还是提前一周安排好相关事务,提前空出的时间。
“这么忙,岂不是都没空回叙城?”黎棠问。
“是。”周东泽无奈地笑,“春节只回去待了两天,我妈都生气了,让我走了就别再回来。”
“有没有后悔辞掉工作跑来首都打拼?”
“那倒没有,在叙城走两步就能碰到一个熟人,很难进入奋斗事业的状态。”
东亚人刻在基因里的通病,闲不住,爱折腾,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找点难题去克服,才能感受到活着的价值。
黎棠深有体会:“卷来卷去,最后都是为难自己。”
周东泽笑了:“不过除此之外,来到首都还有另一个好处。”
“什么?”
“离你更近了。”
黎棠抿一口咖啡,放下杯子。
他知道该来的躲不掉,因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周东泽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问:“过去这么久了,考虑得如何?”
其实,对于周东泽,黎棠一直心怀感激。
哪怕发现他对自己有所隐瞒,刻意避免谈及自己离开叙城后发生的事,也只当是人之常情,毕竟谁会愿意为“竞争对手”说话,来降低自己的得胜率?
况且,黎棠也不认为自己配让别人争风吃醋,大耍心机。
他太知道自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不算聪明,能力平平,没有野心,性格内向到有些懦弱。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对待爱人不顾一切的心。
然而,他只有一颗心。
他还有点斤斤计较,希望付出和收获持平。既然他给出一颗完整的心,难免要期待对方也报以同样稠度的感情。
这大概是一种反骨,或者叛逆。看似寡淡无争,其实追求极致,如果可以划分等级,爱情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在他眼里只有0分和满分。
中间的那些,他不会将就,宁愿舍弃。
他要无条件的偏爱,无需言语的理解,而不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选择,或者精准计算后得出的“合适”结论。
好比同样是花,只要不是如火浓烈的红玫瑰,哪怕是少几分色度的弗洛伊德,或是美丽娇艳的洋桔梗,都无法打动他。
坚定这一点,拒绝便有了底气。
“抱歉。”黎棠说,“我觉得我们俩更适合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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