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宜晖则把陆先宁看作朋友。这也使得即使在父母离婚以后,即使陆先宁很粘陆胤,但有些话他依然更想和常宜晖说。
“你问华晴吗?她和贝曼算是自由式婚姻吧,贝曼自己是有情人的。”
巴黎的夜里下起雪,母子二人靠坐在温暖的暖炉前,家里只开着暖黄的灯,窗外灯光点点。陆先宁抱着抱枕,下巴搁在枕头上:“原来这都是公开的吗?”
常宜晖无所谓道:“许多人都是这样,婚姻对他们而言是有实际的需求,而不是爱情的实现。”
“可你和爸爸就不是这样。”
常宜晖一笑,撑着下巴:“嗯,不然我和你爸爸也不会都离家出走了。”
陆胤和常宜晖都是公认的“怪胎”。陆胤性格太独,固执倔强,从小被父母棍棒管教。成年后,陆胤没有接受陆家为他设定好的未来,而是独自离家打拼,多年不曾回家看过一眼,把陆先宁的爷爷奶奶气得够呛。
常宜晖则更叛逆。她从小因太跳脱不服管教而不得父母喜爱,陆先宁的外公外婆皆为官,更偏爱稳重自持的姐姐常宜慎。
十八岁那年,常宜晖大学都没念,与陆胤未婚先孕生下陆先宁。那一年陆家和常家闹得鸡犬不宁,而常宜晖满不在乎,抱着小陆先宁和陆胤办了场婚礼,从此没回过常家。
常宜晖唏嘘道:“后来我在巴黎忙着做自己的品牌,你姨妈还硬逼着我去念大学,我每天要画图设计,要做大学作业,要和你爸吵架,简直忙死了。”
陆先宁问:“那你和爸爸的需求是什么呢?”
“就是对方这个人呀。”常宜晖说:“看见他这个人,我就开心;他陪在我身边,我就幸福。”
陆先宁默默望着明亮的暖炉:“但是最终只有自由让你更幸福,对吗?”
常宜晖沉默许久。她当初的确是这么与陆先宁解释的。她与陆胤协议离婚的时候,两人都很平静,因为他们已经吵过太多次架了。常宜晖讨厌陆胤的强势和大男子主义,陆胤则一直试图修正常宜晖的过度自我。
直到最后,他们也谁都无法改变对方。
“无论是你的爸爸,你,还是自由带给我的幸福,都是不可衡量的。”常宜晖对陆先宁说:“我只能告诉你,在人生的重大岔路前,我始终都以我为准心。先宁,我注定要为自己而活,即使你和你的爸爸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两个人。除了你们,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我知道,你从来都是这样的,这样很好,我也喜欢看你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陆先宁换了个姿势,问:“妈妈,我只是有时候在想,我的爱和依赖会成为你们的负担吗?”
“谁的负担?”常宜晖笑着抱住陆先宁,亲他的脸:“反正不是我的负担。你要是不爱我,不依赖我,我就伤心了。”
常宜晖反应太快,一下支起身望着他:“我知道了,你和江隐有进展了对不对?”
陆先宁噎一下:“也不能称之为进展......”
常宜晖说:“我看他也好喜欢你,那天的婚礼上,那么多人的场合,他总是看着你。”
陆先宁垂着脑袋:“可我......拒绝他了。”
“为什么?”
“妈妈,我和他谈恋爱,不是耽误他吗?”陆先宁说:“难道要让江隐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照顾一个病人身上?”
常宜晖认真道:“你现在已经能很好地照顾好自己了。”
“万一我复发了呢?”
“宁宁,如果像这样计算得到和失去,爱这个字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未来会如何,我都会尽我所能地爱你,不放弃你。人生原本就不是只有快乐和圆满,难道为了回避未来的痛苦,就要让当下充满遗憾吗?”
陆先宁不说话了。从前的他的确也是如此,从不为可能发生的任何事而顾忌。
但只有江隐,他无法接受某一天江隐因为自己而被磋磨,让他最珍视的这段初恋被现实摧毁。
第25章
住在巴黎期间,陆先宁时而帮母亲干点活。自陆胤去世后,常宜晖力排众议,在陆胤一众亲信的协助下进入陆氏集团董事会,稳住了短时间内的混乱局面,并在两年间让集团继续走上正轨。
她自己的公司交由副手打理,也没有大问题,只是这两年她都没有推出新品,也没有接任何定制单。她奔波于两头,实在是太忙了。
常宜晖的公司最近正在研究新品,陆先宁代他妈妈参与项目设计,白天开会,审图,看原料,顺便过目厚厚一沓新品推广方案和财务报表。
农历年刚结束,陆先宁还在给他妈打工。新产品的项目总监和设计师都不想放他走,每天好吃好喝地哄着他再多干点活,最好能再多画一张图。
陆先宁是一个但凡多干一点活就要想尽办法撂挑子的人,他感觉自己要累死了,义正言辞拒绝了哥哥姐姐们要请他吃的法国大餐,当晚就抱着手机翻回国的机票。
他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
“先宁,好久不见。”电话里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声:“最近有没有空再来白哈尔湖玩?”
“牧羽。”陆先宁翻个身躺在床上,“怎么突然想邀我去白哈尔湖?”
电话那头牧羽笑着说:“好吧,其实是想请你来画画。家里有一面空墙,不知道该怎么装饰,忽然就想到了你。”
“你应该可以请到更专业的艺术家吧?”
“我对专业的没什么兴趣。”牧羽打趣:“就喜欢在路边随手捡一位可爱的小画家回家。”
他这么说,陆先宁反倒被逗笑。陆先宁想了想:“好,那我现在买去布加什克的机票。”
牧羽说:“想什么呢?机票我来买,你到机场后我会来接你。来了以后,你就住在我家。”
“好。”
两人很快商量好行程,速度快到可谓一拍即合。
但实际上,陆先宁和牧羽只见过一次面。
去年十月,满世界乱逛的陆先宁来到了布加什克。布加什克坐落北境,十月已是寒冬,陆先宁本想去白哈尔湖看雪湖,奈何布加什克的风刮得他寸步难行,只好在旅馆里冬眠。
出太阳的时候,陆先宁就背着包出来一个人散步,或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画画。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偶然与牧羽相遇。
那时候他正在一个集市附近写生,他注意到了牧羽——这个人很难不被注意到,他的容貌太出众了,雪白的皮肤,微卷的短发,混血的精致脸庞,那双绿色的眼睛简直美得惊人。
牧羽也看到了他。
“你的画真不错。”
牧羽这样对他说,然后他们就算认识了。
陆先宁还记得给宋竹柏发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要去一趟白哈尔湖,回国时间要推后了。此时国内是下午,很快宋竹柏回复说知道了,并叮嘱他注意安全和保暖。
陆先宁没有给江隐发消息。他不介意和江隐分享自己的行程,他只是刻意地不主动与江隐联系。
他乘坐的飞机抵达布加什克,牧羽如约而至,身边还有两个高大的男人。牧羽与他介绍,一位是医生李冰,一位是厨师费尔,接下来他在布加什克居住的生活将由他们照顾。
牧羽说:“我在整修老家的房子,房子差不多修缮好了,可以住人。当然一切按你的喜好来,我也可以为你订旅馆。”
陆先宁:“你不介意的话就让我住你家吧,我懒得两头跑。”
“我有一位哥哥,现下也住在这边。”牧羽说:“他是个老古板,不大好相处,你无视他就行。”
“没关系,我还挺擅长和不好相处的人相处的。”
两人都莫名其妙笑起来。车从布加什克离开,离开阴天冰雪的老旧工业城市,深灰和褐红色房屋在迷蒙的雪雾中远去。再往后,凋零的黑色树枝也消失了,车驶入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陆先宁在车上睡了一觉,迷糊中感觉到车停下。牧羽他们先下车将行李拿下来,陆先宁裹紧了围巾和帽子,白粽子般从车里慢吞吞挪下来,呼出一口寒冷的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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