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在华尔街,傅闻璟每天在交易所站6个小时,对股价变动、交易数据过目不忘熟记在心,半个月后就赚了第一桶金。又过半年,一场大规模的通过精准股价预测操纵的对赌做空,则让他名震华尔街,有足够资本独立出来开了公司。
傅闻璟面上和煦,“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吃吧。”
于是两个人的小桌挤了四个人,服务员又进来添了两副碗筷,加了几份菜品。
杨德宝是一个屡败屡战的老企业家,生意做的最好的时候,央视新闻中间的30秒广告放的就是他们家的酒,走遍全国各个城市,到哪儿都不用带钱,哪儿都有兄弟,打个电话就有人送钱来。
而最穷的时候,连今晚在哪里睡觉都不知道,浑身上下凑不齐十块钱,妻子儿女流落海外,他连个电话也不敢打过去。
此一时彼一时,经过30年的商海浮沉,杨德宝自认为自己是看透了,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金钱地位都是过眼云烟,资本投机都是昙花一现,他现在就想踏踏实实地干点实业,给子孙后代积点德,做点对社会有益的事。
傅闻璟宴请他给他面子,是因为杨德宝是很讲信誉的人,宁可脚踏实地打工十年,把欠人的三百万还完,也没有赖账出逃。
一顿饭吃到中途,杨德宝端着酒离开位子,神神秘秘凑到傅闻璟耳边说了几句话,傅闻璟垂着眼睛听,之后说,“子承,良庭你们先出去,我跟杨老板谈些事情。”
沈良庭还没吃饱,但识趣地用毛巾擦了擦嘴,走出门。宋子承紧随其后。
房门合拢,沈良庭靠在包厢外的墙壁上,双手插兜,无聊地等待。
宋子承站在另一侧,从兜里掏出包烟,食指敲了敲烟盒底部,掉出两根,他递了一根给沈良庭,“要不要来一根?”
沈良庭眼睛抬了下,摇了摇头,“谢谢,我不抽。”
宋子承伸出去的手一顿,随后收回来,假装无所谓地将一根烟叼进嘴里,“恭喜你啊,得偿所愿,总算去了搏浪。之前在利星的事都过去了,要是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不要介意,都是为了公司,我对你没什么意见。”
沈良庭见他率先示好了,也配合着说,“宋总是我前辈,我一向敬佩宋总,以前就算发生过一些摩擦,也是站的立场不同,我跟宋总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私仇。”
宋子承咬着烟笑笑,没想到沈良庭还挺谦逊。他跟沈良庭斗了这么多年,胜的少败得多,虽然知道人有本事,但始终觉得是傅闻璟过于偏袒人了,心里不忿。
后来有一天,就是收到市场部拆撤通知的那天,他气得要命,直接冲到沈良庭办公室大吵了一场。
沈良庭就坐在办公桌后,脸色很不好看,苍白得像鬼,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笔直地看着他,莫名渗人,跟他说话说到一半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宋子承吓一跳,忙叫人进来,翻了眼皮看了说可能是中暑,众人把沈良庭抬到沙发上,掐人中抹清凉油按太阳穴,搬动中也许因为沈良庭太瘦了,衬衣从裤腰松开来,缩上去一小截。
他无意中看到沈良庭皮肤上残留一些红紫印迹,成年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怎么造成的。最奇怪的是他后腰的尾椎骨处有一个很深的印子,很小,椭圆形,里面的花纹像一朵鸢尾花,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
匆匆一瞥,宋子承总觉得很熟悉,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之后因为他大闹的这一场,他被傅闻璟叫去谈话,见面时,他看到傅闻璟戴在无名指上的坚硬宽戒,款型朴素,正中花纹就是鸢尾花,灵光一闪,他一下全明白了。
这没办法,他可学不来,就算傅闻璟长再帅,他也没法为了工作去陪男人上床。
之前其实有不少小明星找他牵线搭桥,想攀一攀傅闻璟这根枝,其中不乏鲜眉亮眼的男孩子,傅闻璟都无动于衷,没想到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想通了其中关窍,宋子承也没到处去搬弄是非,傅闻璟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就算偿还恩情,纵容他私下宠一个小情人。这点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深明大义。
宋子承想到这些事情,不禁眯了眯眼,扫过沈良庭俊挺的五官和冷淡的神情,简直像一块冰,他发现自己想不出这人在床上放浪时会是什么样子,“傅总这么看得起你,我没想到他会真的让你离开利星,之前私下都说傅总要指定你做接班人。”
“都是乱传的,傅总这么年轻,哪需要培养什么接班人。”因为宋子承的示好,沈良庭明显放松了不少,“投资搏浪是利星董事会的决定。”
“那也要傅总先点头啊,所以你是怎么劝服他的?”宋子承兴致勃勃地问,“你知道利星为了搏浪花了多少钱吗,那可是1.8亿啊!当时在买下内蒙古的一个小矿和投资搏浪间做抉择,最后还是傅总拍板的。”
沈良庭无意识地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软肉,颊边缩进去一个很浅的窝。
傅闻璟原先的确是不太高兴的,虽然没有明说,只是问他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真的觉得搏浪有利可图?
在找上去前,沈良庭本拟了一个商业计划书,查了许多资料,做了市场比较,结合了搏朗的发展前景、市场地位、团队甚至知识产权等等因素,但被人这么一问,沈良庭却只能老老实实说,他是为了一己私欲。他一直在观察搏浪发展、沈文鸿动向,他一直渴望换一种身份堂堂正正地重回沈家。
“你之前不是还说不想再和那里有什么关系了吗?”傅闻璟冷声。
沈良庭轻声说,“但利星并没有这么需要我。”
他每天要做的就是参加会议,批复文件,或者陪着傅闻璟出差,当一个合格的门面,熟练运用虚假的社交辞令来作秀,和无数面目模糊的人虚与蛇委,以利星战略官的身份出席所有推不掉的讲座宴请。忙碌但收效甚微,傅闻璟分配给他的都不是他想做的,他没什么权力,他不想做一个摆在位子上的花瓶。
傅闻璟面色沉郁,不为所动,“注资了沈文鸿也不会交出控制权,如果他肯让出控制权,他会有更多比我们好的选择。”
“我算过了,沈文鸿舍不得壮士断腕的话,这笔钱并没有办法让它们撑太久的。”
“所以呢?”
“让我试试,如果两年内利星没有获得收益,您再处置我也不迟。”
傅闻璟这才有了点兴趣,“那你准备用什么做赌注呢?”
啪嗒,最后一截烟灰掉落。
宋子承把烟嘴吐出来,碾灭在垃圾箱内。
包厢的门开了,小个子的杨德宝抱着公文包走出来,把他们请进去,说:“两位老总,今天麻烦你们了。我谈好了就先走了,您二位进去吧。”
杨德宝走了,宋子承一个人留着也没意思,进去说两句也告辞了。
包厢里又只剩了他们两个。
沈良庭坐回座位,用筷子夹了块桌子近前的椰蓉糕,雪白雪白的一小块,慢慢嚼着吃。
傅闻璟显然已经吃好了,也不催他,就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吃。看着他用筷子的手,瘦长的手指从半指皮手套里延伸出来,手指显得更白,骨节微微的凸,精巧的,像一块从岩石间露出来的玉。
“总是戴着这个不难受吗?在我面前可以摘下来,我不会觉得奇怪。”傅闻璟说。
沈良庭咽下嘴里的糕,“不用,习惯了。”
沈良庭拒绝了,傅闻璟就没再强迫他。
沈良庭原先吃东西是很快的,嚼都不嚼就往下咽,有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急迫,滚烫的汤面也直接进嘴,后来这种吃法落了胃病,他被折磨得胃出血了一次,进医院了两次,就学乖了,会慢慢地品尝食物。
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世上的每一种食材都有自己的味道,而且很美妙,人吃东西原来可以并不单单是为了果腹,让肚子不再叫。
这甚至让他爱上了吃甜食,冰淇淋、巧克力和各种蛋糕,那种混合了奶油的复杂甜味,粗陋却让他很喜欢。但喜欢吃也不能多吃,他觉得吃多了,这种快乐就会减少,需得克制才能显出品尝时的珍贵。
所以椰蓉糕他也只吃了两块就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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