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羡沉默了一瞬,周燎瞟了一眼他:“怎么?”
“没什么。”
陈羡调整了一下坐姿,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自然会对家里有老人的抱有怜悯。秦湛住院的事他知道肯定和他兄弟有关,不过既然前面周燎没叫他,就是知道自己在现场可能会干涉。
“白苓还不知道你为什么和她谈恋爱吧。”陈羡跳过了话题。
“不知道,她很好哄。”周燎这点还是满意,不像其他女生大多对自己有所图,对钱也不算特别看重,情绪都写脸上,知进退也会保持距离,不会过多询问干涉自己的生活。
“她和秦湛到底什么关系?秦湛真喜欢她?”陈羡知道周燎说的哄约等于骗。
“不确定,但在乎是真的。”
周燎说话间,眼神却时不时地往手机瞟,每当有消息亮起,他的心脏便会开始剧烈跳动,但看到名字时,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黑。
周燎过生选择的会所叫鼎阁,这所会所是他们之前就常去的,也是c市权贵最爱的场合,私密性和自由性兼具。
车在低调奢华的大门前停下后,就有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上前阂首为他们开门。周燎扯了扯领口,把车钥匙甩给了接待的人,随后和陈羡就跟着小姐往他预定好的包间走。
里面已经围聚了很多人,大多都在抽着水烟聊天,一看到门被推开,都纷纷望了过去,有人还吹起了口哨。
周燎今天穿的休闲西装,头发被抓到额后,只剩几缕随意地搭在额前。他五官是张扬邪气的英俊,一张脸生得优越,配上不输模特明星的身高体量,自然从来都是视野的焦点。
……
这场生日宴奢侈浮夸,周燎被围捧在其中,看着是尽兴的主角,只是没人注意到在灯光暗下时,他坐回沙发喝酒时难看的脸色。
有被其他人带来的小网红,开始朝他这个方向走,周燎端起酒时对方已经坐在了他身边。
“周少,生日快乐。”
“谢谢。”
“我是邹哥带来的,我叫伶洋,现在在做自媒体。”女生端起了酒,含着笑看向他,“在你们隔壁大学读研一,学新传的。”
女生落落大方,周燎听完介绍才侧过头借着偶尔晃过的灯才看清对方的脸,白净漂亮里带了点不俗气的美艳,是之前自己经常谈的那种类型。这若是平时在酒吧,他一定调笑着喝两杯带回酒店了,虽然现在没心情开房,但其他的倒也还行。
“姐姐厉害。”
“没有,只是业余爱好。”伶洋见对方没端起酒也不恼,“你心情不好吗,看来是我打扰了。”
周燎靠着沙发笑了一下:“和你聊天说不定心情能好。”
“是吗?”伶洋眨了眨眼。
“伶洋,你别打扰周燎了,人家有女朋友。”叫邹哥的朝伶洋招了招手。
屋里的一众人都习惯了周燎换对象的速度,听到这话也没几个意外的,只是有人好奇地随口问了一句这次又是谁。
“这次的……”邹哥正要开口,门就被敲响了。
门口站着的服务员手上拎了一个精致的蛋糕,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男香礼盒。
“打扰了,周少,是寄来的礼物。”
周燎捏紧了玻璃杯,心脏又开始疯狂地跳动了起来。等礼物放在面前,看清贺卡落款时,他一下就没了兴致,那颗暗自期待的心也落了空,整个人变得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了。
“白苓……”旁边的人念出了落款名字。
“就是这个,我们燎哥现在的对象。“
“这轻奢啊,燎哥看得上?”
伶洋看周燎没看蛋糕,也没看香水,只是微蹙着眉表情不耐地看向贺卡落款,心里大致明了。
“这是这个品牌新出的男香,今年很火。”伶洋看向了那个人。
“我是说,不上档次。”
“话说为什么这个白苓没来?”
“就玩玩而已,带不出门的。”有之前帮周燎打过秦湛的人开了口。
“说起来,我初中那会儿我妈也送过我这个牌子。”另外一个人拿起香水看了一眼。
“你妈还会送你这种?”
“那会儿家里也才开始起步,我成年那年我妈给了我一个礼盒,里面补上了我一到十八岁的所有礼物。”
“我想起来了,当时你生日宴我还去了的,伯父伯母办得好大型,还在游轮上。”
“对,我妈对我是真好,你每年生日家里还不是给你操办得很大型吗?”
“啊,我家里觉得生日还是挺重要的,也不能不管我吧。”
陈羡听着周围人的谈话,他抬起眼看了一眼周燎,对方坐在灯光的阴影下,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说起来,燎哥当时18岁咋过的,是不是也……”
周燎慢悠悠地站起了身,他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个敷衍的笑容:“我想起我还有事,你们玩,今晚我全请了。”
“……啊?都还没到凌晨吃蛋糕。”
“怎么这么突然燎哥?”
周燎也没回应,在一众人的意外困惑的视线里手插在兜里,推开了包厢的大门。
“周燎……”陈羡站起身想跟上去。
“别跟着我,我有事。”周燎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
跑车漫无目的在城市闲逛,深夜的街头路上几乎已经没有行人,就剩几盏写字楼的灯还亮着。
心里是难以宣泄的烦闷,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学会不在乎的时候,现实还是会给他血淋淋的巴掌。
他为他们找过无数次借口,可现实之所以是现实,就是因为不会是自己想象里的任何情况。
不知道开了多久,周燎把车停在路边,他对着手机看了不知道多久,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地拨通了视频通话,那边响了很久,一直到他快把手心抓烂才被接通。
女人保养姣好脸带着上位者的严肃和凛然,接通时也没看他,而是对着电脑的荧屏有一丝不耐。
“什么事?”
周燎喉结滚动了一下,那点勇气几乎快被这三个字熄灭,他无法控制内心那些压抑,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地几乎快把自己冲破。
像是没等到回应,女人重新看向了手机,视线在荧屏光下显得毫不在意的阴冷淡漠。
太熟悉了,年少时他的畏惧,他的梦魇,他的阴影,全来自于渴求时被回应的冷漠,汲取时得到的无视。
“你又在外面惹什么事了?”
周燎握紧了拳头,一句话也没有开口。
“没事就挂了,我很忙,遇到事就给你林叔打电话处理。”女人语气冷淡,连嘴角的弧度都未曾变换,“要么就给你爸说。”
“……”
直到电话被挂断,周燎也没把生日快乐说出口,理所当然地也没等到对方说的生日快乐。他们在不同年份的同一天出生,周燎想世界上应该没人喜欢生日那天得来的礼物是一辈子拴住自己的枷锁。
车内一片死寂,狭小的室内沉闷压抑的空气在不断蔓收缩,似乎不断地在挤压他,像是要把自己碾碎成一摊肉泥。
年年如此。
从第一次在学校把人打到医院后,他就明白,只有这个时候他的母亲才会看向他,只有这个时候那双淡漠的眼睛里才会生出像是恨的几分多余情感,只是把戏已经并不新鲜。
他抓紧了方向盘,手机是陈羡不断打来的电话,周燎挂断后关了机走下了车。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出了五城区,几乎快到开发区城中村的位置,路上有两条腿颤微微蹬着三轮车踏板的拾荒老人,有深夜还在卖着几片青菜的农妇,有在和城区管理争执的小贩,还有在垃圾桶里翻箱倒柜想找点吃的乞丐,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被生活霸凌的苦难。
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周燎听到有小孩的哭喊,说自己想要一个小蛋糕,他从来没有过。大人不耐烦地说着你爸一个月就给几百生活费给我们娘俩吃饭,谁有钱还给你买二十五元的蛋糕,生日又不是必须过,爱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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