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远低着头,用筷子搅着自己杯子里的果汁。比起热烈讨论的参与者们,他更像个默默无闻的旁观者。
酒足饭饱后,大人们的茶会还在继续。安陆适时地把安思远领了出来,一起下山去江边看烟花。
“咦,薄林表哥呢?”
安思远牵着安陆的手左顾右盼,找了半天都没找见他的那位美人表哥。
“他说要去拍照,叫我们先走。”
“噢……”
安思远勾着安陆的小臂,呵出了一口白气。
他们正走着下山的斜坡道,旁侧的台阶上种着一排苍白的杏花,正簇拥着缀在枝头,轻浮得像烟一般。
昨晚下过一场雨,那石子铺就的长坡也阴潮潮的,苍松与竹柏的身影在白雾里时隐时现,颇有些古代名士修仙的意味。往山下看,甚至还能窥见一些藏在暗处的寺庙与亭台。
时不时有上山的车“嘟嘟——”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车灯闪着橘红的冷光,映在湿凉的石板路上,仿佛黑暗中潜伏的巨龙瞳孔一般。
“叔叔——”
安思远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爷爷到底喜不喜欢薄林表哥啊。”
“你觉得呢。”安陆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
安思远晃了晃脑袋:“我觉得吧……”
“应该是喜欢的……但是我又搞不懂……”
“明明自己一直想念的家人好不容易才回了国,见面的时候应该高高兴兴才对哇!为什么爷爷会这样呢……”
安陆沉默了一会,皱了皱眉:“你爷爷这个人——”
“控制欲太强了。”
“他青睐谁,便一定要那个人完完全全地按照自己的期望去做,稍有偏差,他就会不开心。”
“哦~所以薄林表哥是故意和他对着干的啊。”安思远回忆了一下薄林方才的“逆反行为”,这才恍然大悟。
“表哥真坏!”
安陆看了安思远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止了声,把手放在他头顶圆圆的发旋上揉了一揉。
等两人散步似地走到江边时,那里已经是一片夸张的人山人海了。
烟花表演还没开始,那震天的嘈杂声、谈笑声、与尖叫声便足以撕裂安思远的耳膜了。
“好多人……好吵……”
安思远左手捂着耳朵,右手被安陆牢牢地牵着,在一座座望不见顶的“山”间穿梭。
狭窄的空间让他透不过气。
“砰砰砰——!”
还未走近江边的观景台,天空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响——对面人民广场的烟花已经迫不及待地放了出来。
“哇!!!好好看啊!!!”
“——看那个!”
安思远拼了命地踮脚尖,却只能听着声旁人的欢呼尖叫,自己连烟花的火星都没见着。
“砰——砰砰——!”
又是几声巨响,夜空几乎被那腾空的焰火点燃了,亮得恍若白昼。
安思远的视线被前面的一大群人遮得严严实实,脚尖都绷得要抽筋了,还是看不到烟花的影子,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啊!”
他的腰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架了起来,整个人猛然拔高了好几厘米。
“腿夹紧。”
安陆掂了掂安思远的屁股,让他趴在自己背上。
安思远感觉自己的屁股被安陆用手托着,像背小孩一样,莫名有些脸烫,但还是听话地将双腿缠到了安陆的腰间。
“砰砰——”
他小心翼翼地圈住安陆的脖颈,抬头望向了天空。
他看见了——
无数朵巨大的银花在漆黑的夜里齐齐绽放,那焰火像裹着星辰碎片的圆球一般,炸裂后便有闪闪发光的钻石瀑布从里头流出来。
整片天幕柔和又绚烂地烧起来了。
与他先前见过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烟花不同,空中的这些烟花燃得非常整齐漂亮,像一天之内忽然拥有了无数轮满月,圆满极了。
安思远看呆了,恍惚之间,安陆好似和他说了什么话,但周围的声音太乱了,他根本什么都听不清。
“什——么——?”
“……”
还是听不清。
又过了一会儿,安思远感觉自己的手被安陆握住了。他叔叔把他的手套摘了,在那小小的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字。
写了什么?
安思远一时半会还认不出来,只是仰头看着天空无聊猜测着。
啊——是三个字。
“砰砰砰——”
一束束焰火在头顶“噼里啪啦”地接连绽开,像彗星一样拖着尾巴划过了上空。红色的像殷殷珊瑚枝、白色的像皎皎珍珠串,两种颜色交错坠落,灿烂地燃尽了短暂的一生。
“砰—”
等他辨认出那三个字究竟是什么之后,身子猛地一颤。
又过了很久,安思远仰头望着头顶上那一朵朵圆满的花,终于忍不住地偷偷哭了出来。
他以为安陆问他烟花好不好看。
结果安陆写的是——
“开心吗”。
周遭仍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旧的焰火刚散去,便有新的焰火顶上去,今晚的天空根本没有暗下来过。那烟花烧出的滚滚浓烟也随着风飘向了天地尽头,江边仿佛成了仙人居住的白玉京一般,缥缈又迷离。
安思远看着那壮观的景象,无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握紧了安陆的手,小小的心像今晚的夜空一样疯狂地烧了起来。
烧着千言万语。
最后,安思远偏过头,在安陆的侧脸上颤抖地亲了一口。
“谢谢你。”
谢谢你,带我来看烟花。
谢谢你——
救了我。
带我回家。
第12章
(八年后)
PM16:33。
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却还远远未到落日的时候。
太阳遥遥地悬在松山大道的正前方,金黄的光把柏油马路烤得亮晶晶的,高大的樟树沉静地立在路两边, 与宽敞的大街一起融成了幅暖色调的油画。
助理张望了许久,终于看见了远处的人影,微微俯下身打开车门——
男人似乎刚下飞机,眼角还带了点风尘仆仆的疲态。他身材高大,近乎一米九的个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尤为显眼。浅灰的正装棱角分明,铅直的西裤熨贴着那近乎一米二的大长腿,看上去气场十足。
“新来的?”
那人不光容貌俊冷,就连说出口的话也仿佛淬了冰一般,无形之间给人一种巨大的震摄感。
“是的,先生……”助理有些紧张地蹿起了冷汗。
“上周刘先生脚伤住院,由我来暂时顶替接送您的位置,您的秘书安妮小姐应该有提前说过。”
“嗯。”
新来的助理又偷偷瞥了男人一眼,见他已经在后座上系好了安全带,便暗中松了口气。
关于这位安氏掌权者的诸多事迹,他算是早有耳闻。
四年前,安寄鸿终于卸下悦温的董事长之位,将此生几乎全部的心血留给了自己的四儿子——安陆。与他父亲的温和做派不同,安陆做事杀伐果断,不留余地,对于某些事情的处理几乎堪称“冷血”。
他对市场动向的预判极其精准,短短几年便迅速吞并了同领域的几家潜力型小企业,并且还将悦温的势力扩散到了除金融行业外的各个领域。据传,甚至连娱乐圈那最见不得人的交易暗场里,也盘踞着安陆的势力。
助理用手背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发动了车引擎。
“喂?”
前脚刚下飞机,后脚的来电提醒就没停过。安陆用手指按摩着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安董事长~回来啦~”电话那头传来季琼宇贱兮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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